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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灭,她说
    喻小榕从贺时唯手里接过了手机,发现置顶的人儿消失不见,她笑了:“又不是没有共同群聊,微博,小红书……”
    贺时唯靠近她的耳朵:“接受现实,拥抱现实,玛琳娜。”
    声音嗡地钻入她的头颅里,然后如粉雾一般四散,落英缤纷,然后如同粉色的海洋星屑在她眼睛里流转着。
    “他若然在乎你,又怎会如此?”贺时唯道。“不要再画地为牢。”
    “哦。”国境线上的玛琳娜道。她何尝不知道她已两腿瑟瑟地站在时代的悬崖边。
    回首是万丈深渊,西南那密林里潮土的瓦房里,她永远得不到画布里的美人;往前是苦海茫茫,她不知道自己的小舟能走得多远。
    “走。向前。”贺时唯看着她的侧面,道。“哪怕是毁灭的路。你一路繁花。”
    “哪怕是毁灭。”喻小榕叹了口气,复又笑起来:“那就算了,我还是惜命的。今晚吃什么?我很饿了。”
    贺时唯挑眉:“大哥带你出去吃日料。”
    喻小榕打了个哈欠:“行,回来就睡觉。困死了。”
    贺时唯回房去换了一身运动服然后出来,喻小榕已融化在沙发里。他上前去把人拔出来,她像个惺忪的树懒,穿着个裤衩子大旧T恤就去穿鞋子去。
    “你不换衣服么?”贺时唯问。好歹去吃个黑珍珠餐厅……
    喻小榕不懂什么是黑珍珠。她眼睛依旧睁不开,只说不想再换,踢踢踏踏地跟着贺时唯出门去。
    “眼睛倒还是肿着。”贺时唯一边开车一边看她。“还看手机。”
    她确实无法将眼睛从手机挪开。冯震光的头像一直冒着小红点。
    “喻小榕,没想到啊没想到。”隔着屏幕都能猜到冯震光笑得快滚到地上去。他素来是个外放爽朗的人,该笑就笑死过去。但是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眯着眼睛不忿:“干嘛!”
    “你要和我相亲啊!”冯震光发来一大串哈哈哈哈哈哈。
    “对啊不行啊!”
    “当然可以!不过,我是很好奇为什么本科四年你都没看上我。”冯震光回得飞快。“我们好像四年没说过十句话?”
    那还不是因为有人喜欢你,我得远远逃开嘛!喻小榕心里道。不过那人已早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斩男刀子磨了四年都还没劈就扔下出国去了。
    “我总觉得比你哭了两年,又苦守了两年强。”琪琪格临走前这样说。
    她那是刀不开刃又未淬火,砍砍软壳蟹还行。面对罗马雕像一般的家伙,刀子再快都锋过不留痕。
    “见么,老同学。”冯震光问得直接。
    “你确定?”她道。
    “我倒是想见见你。”冯震光道。“一个多月前还在求人要求借住,这会儿又要来相亲了。你或许还能给我更多惊喜。”
    也或许是惊诧。无所谓了。她心念。刀子一扔算了,立地成佛去,成魔也成。大不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飞驰的霓虹灯,以及车窗倒影里贺时唯苍白的侧面。
    毁灭呗。
    她面前就有个自毁的前车之鉴。或者自毁本来就是非常痛快的事情,比得偿所愿更来得淋漓畅快。有什么比推倒玉山更美好的一切呢?
    “嗯?”贺时唯道。“这首怎么样?”
    “也还行。你那么喜欢Tony  Bet。”她有一搭没一搭回答着。
    他笑道:“我倒是以为你喜欢。换一个。”
    他换了一首曲子。“这首好。”
    车程好长,仿佛永远开不完。
    “词儿写得好。”她道。
    永远快乐的你像从来不懂得思念的滋味
    若不狠下心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
    转念之间
    我差点愿意放下一切留下来
    “But  I  can’t  stay,  just  almost  lost  in  LA.”他唱着。他的嗓音比林一峰低,自然也降了调。反而有一种惘然的感觉。
    “还真是。”她忽然说。“贺总,你真的很懂得怎么拿捏别人。”
    贺时唯看了看车窗倒影里的她。她将头埋在安全带后面。
    兴许是哭了。
    但是他却有一种放松的心情。至少她在他的车里。在他所选择的音乐里脆弱着。
    “告诉我,他什么那么好?”
    “你问得太多了——张晰濂,什么那么好?”
    互相伤害呗。
    他马上阴沉下去:“有必要吗,这样?”
    “谁拉着女租客一起把她的东西全扔掉了的呢?”喻小榕轻轻说。
    “谁给她买了那样贵重的戒指,又扔在书柜里?”
    “谁把她翻过的杂志塞在书柜深处,碰都不敢碰?”
    “不是都扔了吗?”
    “哦!”喻小榕笑了一声,“谁知道有否其他藏在他处的秘密宝藏?”
    “喻小榕。”他的声音终于冰冷下来。
    车里听到二人的呼吸声,也可能是因为车外的风呼呼吹着。喻小榕把车窗关起来,打开微信。
    “见呗,见呗。”喻小榕和冯震光说。
    不妨一起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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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子是  林一峰  《Lost  in  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