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还是不说话,颇有“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风骨。邢司南深沉地叹了口气,凑近他:“我说你老这么较劲做什么?跟谁较劲呢?”
他叹气的时候,有轻微的气流拂过楚白的侧颈。楚白咬了咬牙:“……有话快说,别绕圈子。”
邢司南笑了一下:“那我就直说了,感情用事是一回事,此外我真的挺好奇的,楚白——”
他拉长了调子,楚白睫毛颤了颤,直觉这人接下来必定要说出什么自己不太乐意听见的话。
“……你以前过的,究竟都是些什么日子啊?”
楚白非常冷淡:“跟你没关系吧。”
邢司南耸了耸肩:“那可不一定,毕竟我是个控制狂,不太希望自己的手下出现任何不稳定因素。像你这种人,指不定哪天就被我找个由头,发配到后勤去了。”
……这算是个威胁么?楚白看着邢司南,眼底闪过一瞬复杂的情绪。
“别这么看着我。”邢司南单手虚搭在他肩膀上,挡住了他出去的唯一一条路,似笑非笑道,“学长,我们两个都认识了这么多年,也算知根知底吧?如今有缘得以在此处相逢,你真的不打算说点什么么?”
他这段话,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楚白抿了抿唇,半晌,终于放弃了挣扎似的低声道:“……我不会害你。”
邢司南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正欲开口,江陆鸣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你俩果然在这——别搁这偷偷摸摸谈恋爱了,我们联系不上任荣!”
楚白:“……”
邢司南皱了皱眉,不露痕迹地将手从楚白肩上移开:“怎么回事?”
“任荣不在家,同事说他今天也没去上班。目前,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无法拨通,陈姝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他一口气说完这一串还不带喘,可见临平分局人人都有说贯口的天赋。邢司南跟着江陆鸣往外走,边走边道:“他今天开车了吗?”
“任荣名下有车牌号为浙a676k1的蓝色轿车,今天早上九点十分左右从他所居住的小区驶出。”江陆鸣在平板上飞快地调出监控图像,“经过人像比对,确认驾驶蓝色轿车的就是任荣本人。”
“这辆车后来去哪了?”邢司南看了眼屏幕,“能追踪到它的路线轨迹么?”
“还在追。”江陆鸣顿了顿,“你不觉得很可疑么?何才勇刚死,任荣就失了联。”
“我只相信证据。”邢司南淡淡道,“加大高速公路收费站的排查力度,无论他和案子有没有关系,都不能让他跑了。”
“好。”江陆鸣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有些意外地“哎”了一声。
“怎么了?”
“任荣被巡逻组找到了。”江陆鸣的表情看起来颇有些一言难尽,“……发现的时候,他正在一个露天烧烤摊上和朋友一起喝酒,那辆车就停在他边上。”
“确定是他么?”
“嗯,他随身带着身份证,外貌也与证件上的符合。”江陆鸣道,“巡逻组已经带着他往分局过来了。”
任荣被带到分局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邢司南走到办公室门口,忽然停下了脚步。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路灯光在深蓝色天幕上拖出了一道华丽逶迤的长线,可办公室里只寒碜地点了一盏昏黄的台灯,楚白一个人坐在台灯旁。
他单手支着下巴,眼睛半闭不闭,懒洋洋地阖着。整张脸笼罩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明暗交错,显得轮廓分明而眉眼深刻。
邢司南看了一会儿,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楚白睁开眼:“人带到了?”
他今天一整天都处于这种爱答不理的状态,邢司南没在意,走过去:“嗯,在审讯室。”
“那你不过去?”
“我来找你一起过去。”
“……”楚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至于吧,我应该不是审讯开始的必要条件。”
“少说废话。”邢司南抓着他的胳膊,“起来。”
楚白借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吧。”
邢司南落后他两步。他垂下眼,看着楚白手臂上明晃晃的白色纱布,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挺好的。”楚白背对着他,声音闷闷地传来,听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过两天就能畅饮啤酒小龙虾了。”
“……”邢司南好笑道,“你有这么喜欢吃小龙虾?”
“也不是吧,主要是觉得……”
他说的后半句话又轻又含糊,邢司南没听清楚:“觉得什么?”
“……没什么。”
邢司南看着楚白的背影。楚白身材高挑,但身形偏瘦,时常让人会觉得他有些“弱不禁风”。但没人比他更清楚,那具看似瘦弱的躯体里,究竟蕴含着怎样可怕的力量。
不知为何,楚白总让他联想到雪豹猞猁一类的大型独居猫科动物,漂亮,强大,独来独往。他的美与攻击性仿佛与生俱来,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咬断敌人的喉管。
审讯室和办公室离的很近。他们到的时候,门口像是为他们特意而留了一条小缝,里头传来低低的咆哮声。
“我说了他的死和我狗屁关系都没有!你们有什么资格把我抓过来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