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一剑霜寒是个聪明人，卧底都做到那份上了，燕锦不信他没有早做打算。
    一剑霜寒道：“枯木龙吟那一关的时候，攻略被卧底透露给了墨染那边，事后万仞就直接找上了我，向我坦白了身份。”
    所以重点来了，燕锦看了看万仞，问：“枯木龙吟那次，应该不是你出卖的盛唐？”
    万仞果然点头：“不是我。”
    “公子白事先要求过我提供攻略，我也敷衍答应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能提供的信息太少，他也对我产生了防备，所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在盛唐了安插了另外一个卧底。”
    一剑霜寒擦了擦剑柄，随后笑了一声，说：“也不算是安插，应该说是收买。”
    在一剑霜寒和乘风扶摇查到的线索中，老衲不哭最开始的两个月，其实一直都表现得很老实，也很正常。
    他就是个普通玩家，也很盛唐的人普通相处着，大概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具体来说，应该是燕锦npc身份暴露那时候，老衲不哭表现出了异常。
    他开始努力往一队挤，也会变着法探听盛唐在大活动上的安排，甚至故意捣乱。
    “还记得上次跟七杀的工会战吗？”万仞沉默了一下，然后道：“那次老衲不哭一直在提议，让盛唐跟墨染打工会战，其实就是想从中捣乱，好让墨染获利。”
    那次万仞也是真的发着烧，身体很不舒服，但他偶然知道了老衲不哭的身份，为了防止他捣乱，也就只能自己强撑着上场，坚持带队。
    不然那次一剑霜寒没来，万仞也不在，其他人中只剩下个老衲不哭最积极，如此一来，队长位置很有可能落在他身上。
    燕锦侧目看向万仞，也正是那次，万仞一反常态的行为，让他对万仞起了疑。
    因为太着急阻止老衲不哭，但万仞这边也必须继续糊弄公子白，所以其实那天万仞也故意掉了点。
    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但是却也因为思虑不周，暴露了自己。
    “攻略是老衲不哭收集的，也是我跟扶摇商量之后，决定给墨染一个教训，所以故意放任。”一剑霜寒道。
    “通过万仞这边的信息，我们让他跟老衲一起‘处理’攻略，然后删改了其中的重要信息，在确保墨染能够尝到甜头的同时，也会造成一定的损失。”
    一剑霜寒道：“我们怕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多，总会露出什么破绽，所以保险起见，选择了先暂时隐瞒大家。”
    就像当时墨染在枯木龙吟一关，损坏了几把紫武，这正是因为万仞模糊了信息，将关键点“绑定武器”给删除，导致他们引雷的时候没办法召回不绑定武器，于是紫武就那么被破坏了。
    “除了工会战那次掉链子，我其他地方真没故意捣乱过。”万仞在一旁默默举手，道：“希望大家看在我改过自新，最后又弃暗投明的份上，这一次能原谅我。”
    所有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万仞当卧底肯定有错，但他也确实没做什么坏事，甚至还想过退出，只是被威胁了。
    大家跟万仞相处了这么久，还是有很多感情在的，要让他们在这种情况下，再恶语相向，确实也不怎么忍心。
    但万仞这卧底身份，也确实够膈应。
    看出来大家的犹豫，万仞道：“公子白那笔钱在打老四之前，我就设定了自动转账，这会儿估计已经还给他了，恐怕再过不久我也会被挂在论坛上。”
    他苦笑道：“我有错我认，如果你们不愿意让我再继续打老五，我会自己退出，你们再从二队拉个人上来。”
    见他真要退队了，大家又迟疑起来，乘风扶摇站出来双手环臂，道：“论坛不过就是拼谁的嘴更能说，小鲤有十八个小号，大家可以看看谁骂人更狠。”
    “至于你卧底的事情，我个人这里算你将功折罪了。”
    被cue到的小鲤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挺胸道：“比嘴人哥哥我还没输过！”
    他突然来这么一茬，大家立刻被逗笑了，随后一剑霜寒从万仞身边路过，扔下一句：“过去的事情不用再提，这一次……合作愉快。”
    万仞感动地点点头：“合作愉快！”
    燕锦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变得其乐融融起来的大家，扬眉跟上一剑霜寒，随后用手肘碰了碰那家伙的背。
    一剑霜寒没有回头，燕锦也神色自若地跟他搭话：“好谋算啊。”
    “你明知道在这件事上万仞没错，但却了解他的身份始终是根刺，于是刚刚没有直接阻止他们揍万仞。”
    “万仞自己心里愧疚，其他人也气愤，本来就恩怨大不过情分，揍一顿再说出实情，双方都更能接受一点。”
    打人的消了气，也就不会再计较万仞的欺骗，万仞被打一顿再坦白，心里愧疚也就会好受许多。
    一剑霜寒看似没有参与其中，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将这些事情都考虑得很全面。
    毕竟，一个卧底而已，踢了就踢了，墨染的小丑行径，一剑霜寒完全没必要去容忍，也没必要再谋划后边的那些报复行为。
    他在一开始查到这些的时候，就可以选择直接撕破脸，把万仞跟老衲不哭一起丢出去，这样也能让公子白狠狠打脸。
    但一剑霜寒没有这么做，因为万仞本性不坏，而且跟盛唐其他人的感情很深。
    如果真那么处置了，整个盛唐的人在知道真相后，至少难受半个月。
    一剑霜寒只道：“老衲不哭想两边都吃下，既要拿盛唐的工资和福利，也想接受墨染的收买，贪心不足。”
    “但万仞跟他不一样，相处这么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有分辨。”
    燕锦不置可否，随后就见一剑霜寒忽然转头看向他，神色无比认真地说：“你也一样，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你需要，就可以来找我。”
    一剑霜寒话里有话，燕锦却像是没有听懂一样，眯起眼睛笑起来：“但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对我产生威胁。”
    四两拨千斤，这个稍显严肃的话题，就这么被燕锦揭了过去。
    “该去最后一关了。”燕锦抱着如虹，从一剑霜寒身边离开。
    等那边的人情绪缓和之后，乘风扶摇才道：“既然大家都没问题，那我们现在就去找老五。”
    最后一关的boss无意正是在山顶，大家说开之后，气氛又恢复到从前，跟着万仞说说笑笑，看上去也没有芥蒂的样子。
    到了山顶，就是真正的合欢宫。
    之前几关的boss都只是在山脚山腰，而合欢宫的主体在山顶。
    经过几百年前魔门的摧残后，整个合欢宫都变成了一片废墟，燕锦一踏入这里，就只看到了满目疮痍。
    曾经残留的血迹已经消失，但大战后的痕迹还遍地都是。
    合欢宫只剩下一个大殿还算完好，听说当年魔门入侵的时候，大殿处打开了护山阵法，所以才让这里比其他地方更完好。
    等所有人一踏入合欢宫大殿，四周就忽然传出来一阵空旷而遥远的声音：
    “这合欢宫……也有两百年无人造访了。”
    “boss？”乘风扶摇四处张望。
    燕锦站在大殿中央，见大家在听到声音后，都开始四处寻找boss的踪迹，他侧耳听了听，随后开口：“来了。”
    青年话音刚落，大殿中忽然出现一阵厚重的梵音，由远及近，仿佛伴随着古朴的钟声。
    但只要你稍微仔细地听一听，就能听出梵音中的一丝邪意，掺杂在其中格格不入。
    大家被这声音的出现吓了个激灵，随后视线中忽然有个人出现，那人穿着敦煌风格的服装，生长着一头白发，烈焰一样的裙裤上挂满珠翠，上身赤裸，精美到妖异的图腾爬上去，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花，却纹在那人右半边脸上。
    来者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脸上戴了一张妖异的面具，莲坐于半空中，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并未开口，但声音却传了出来。
    “生人造访，所为何事？”
    这人又没亮血条出来，又没发任何任务，只看得到他头顶的一个绿色名字：无相。
    大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打。
    “无相……根据风物志记载，两百年前合欢宫最后一任宫主，正是佛子无相。”一剑霜寒出声提醒大家。
    “佛子？”燕锦侧目看向无相那满头的白发，这么个怪异的佛子，却是合欢宫人……不知道为什么，燕锦却想起了他还在修仙界中时，听说过的一号人物。
    他记不得那人的名字了，但在十七岁入道之前，那人对他有过一饭之恩。
    后来入道后他们再没交集，但燕锦却从旁人口中，知道他虽然是佛门中人，但却生来具有阴阳骨。
    阴阳骨，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眼前这家伙，倒是跟当初的那位阴阳骨很像，但燕锦知道，无相不是他。
    玩家中没有人回答，乘风扶摇这次带上了t的技能，直接走上去试探性往无相身上扔了仇恨技能，但boss却没有丝毫反应。
    随后无相再次询问：“生人造访，所为何事？”
    “还能为什么？”小鲤抓抓脑袋，道：“通关拿奖励啊。”
    他话刚说出口，燕锦就敏锐察觉到，四周环境骤然产生了变化，整个大殿中气氛为之一变，随后系统弹出来一个透明的提示框。
    【触发最终任务<心若明镜>！】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此任务为限时通关任务，请玩家选择一人参与，成功则通关，失败则全员强制退出副本。】
    【请选择参与玩家：——】
    这最后一关，竟然是个单线任务，并且一旦失败还会被直接传出副本……那不就相当于，退出首杀竞争行列了？
    看着系统提示中的那个横线，明显是要大家选择参与的玩家，大家深吸一口气，都把目光投向了一剑霜寒。
    一剑霜寒：“……我试试。”
    一剑霜寒在空白处填上自己名字，随后又按下确认，紧接着限时挑战详情就出现在他面前。
    【心若明镜，是非易辨：该任务限时十分钟，请在规定时间内，找到谁才是你最在乎的人。】
    看样子这最后一关并不需要自己参与，燕锦抱剑打了个哈欠，刚才吃的丹药效用开始消退，四肢百骸又开始出现不适感，燕锦微微闭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燕锦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动不了了。
    不仅是动不了，甚至还无法睁眼，无法说话，整个人像是被困在了什么容器中，无法与外界沟通，也无法对外界进行回应。
    哦豁，燕锦面无表情，心中倒是很镇定，这任务不是单人挑战吗，怎么突然扯上他了？
    而一件霜寒在看到任务描述时，整个人心中一跳，下意识侧目回头喊道：“燕锦？”
    “燕锦？”大家都很奇怪他为什么突然叫燕锦，但所有人视线搜寻之后，忽然晃了一下，有人惊呼：“燕锦不见了！”
    “最重要的人……”一剑霜寒拉开自己的好友列表，视线一扫——果然！
    燕锦是他好友列表中，亲密度最高的一个人。
    不等他们再仔细找找，一剑霜寒开口道：“不用找了，我的任务已经开始了。”
    紧接着整个大殿中忽然传来靡靡之音，丝竹奏响，空气中出现了七彩的薄雾。
    雾中有人影踏了出来，粗略看下下来，该有十几个人，或抱琵琶，或手拿玉笛……
    所有人都长得一样也穿得一样，脸上都戴着如出一辙的面具，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不停浮动，或吹奏或起舞，围绕成一个圈，在一剑霜寒四周站着，跟他对视。
    大家这时候也明白过来，小鲤看着那些服装清凉的npc，有些不可置信道：“卧槽，燕锦不会也在里边吧？”
    “应该是。”乘风扶摇也有些不忍直视，捂了捂脸说：“估计系统遮盖了燕锦的样子，这是要让霜寒在里边……唐伯虎点秋香啊。”
    “扑哧！”万仞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笑，”见手青看着那些npc，表情很同情：“燕锦平常就喜欢穿黑衣，连手臂都遮得严严实实，现在让他穿这些，还在大家面前跳舞，怕是等会儿任务结束后……有些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