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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吴政萱家离开前,吴政萱的爸妈请他们以后有空还要过来坐坐,叶树年微笑着答应,罗逸伦也点头,应允只要从英国回来,就一定会过来看看。
    「是说大后天我就要回英国了呢,而且这次有点赶,你就不用来机场了。不过下次回来最少也是半年后了,不要太想我啊。」
    「过一阵子要新年了,不回来吗?」叶树年愣愣地问。
    「可能不行了。」罗逸伦苦笑,「所以今年就不在这里过了。但是放心啦,我会给你寄张贺年卡的。」
    「……嗯。」叶树年点点头,有点失望,「我也会寄贺卡给你的。」
    「好啦,不要太难过,你多想我一点我就早点回来。」罗逸伦开玩笑地说着,然后拍拍叶树年的肩膀,「你自己在这里也要好好加油,今年就要毕业了不是吗?如果确定日期了再跟我说,我会回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的。」
    「知道了。」叶树年这才微微一笑,「你自己在英国也要加油,保重身体。」
    「了解!那我先走了。」
    之后,叶树年只能看着罗逸伦慢慢走远,自己却无法挽留他什么。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多想念他一些,他就会早一点回来,那他肯定刚坐飞机回去没多久,就立刻得飞回来了。
    因为叶树年可没有一刻是不想着他的。
    而且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要对罗逸伦说,却到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等到下一次见面后,他们又该会变得如何?
    叶树年没有答案。
    回想刚才替吴政萱上香时,罗逸伦意外地面无表情,看不出是悲伤还是严肃,只是是以一种更幽深的神情面对着这一切,好像在思考很多,对吴政萱说的也很多。他即便想知道,也是不能问的吧?
    相较之下,叶树年是以肃穆的心情去面对的,虽然前一阵子才参加了吴政萱的丧礼,该说的、想说的、没有说的,都一一说完了。但今天又过来一次,他的心情竟还是无法平復,关于与吴政萱的一切都还歷歷在目,且挥之不去的是那些积压在胸口的情感。
    所以在手持香的同时,他问吴政萱现在好吗?过得如何?然后缓缓报备自己近来的日子,从和学妹认识开始,一直到罗逸伦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为止,毫无保留地全对吴政萱说了。可能是从她生前自己就瞒不了她任何事,现在才会如此坦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的同时却觉得眼眶发热,他更希望吴政萱此刻能够真的站在自己眼前,而不是这样对着一只冰冷的牌位诉说。于是,他也不害臊地在心里对她说,他很想她……
    说到这,他深呼吸了口气,因为害怕自己哭出声来,只能闭上眼,给吴政萱鞠了个深而长的躬,眼泪却再也止不住。
    汩汩流出的,却不只是眼泪而已。
    流出这些泪水后,他觉得一些阴鬱的情绪消退了,可是取而代之的是更空虚的心灵,对吴政萱的思念也日渐增长,他想将来也不会退去了。
    或许吴政萱的离去,也是对自己的惩罚吧。
    惩罚自己无论是什么都把握不住。
    但时间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愿意勇敢,只要换得吴政萱的存在,那他绝对不会再畏畏缩缩,即便知道会失去,还是会试着去把握一回。可是现在这样的局面让他无法再勇敢了,因为他失去的够多了,在各种层面上来说都是,所以他不愿意再失去任何人或者事物。
    那会让叶树年无法承受。
    哪怕再抓不住的是多微小的事物,都会让人就此一蹶不振。
    为此,他只能更小心翼翼地守护自己仅有的一切,因为无论是谁,他都不想再放开了。
    今天叶树年只有上午有课,下午照惯例会到麵馆去帮忙,但此时他却对于要去麵馆感到犹豫,因为会见到孙昱良。碰到面了又不可能不打招呼,可是要打招呼却又显得很尷尬。
    这让叶树年很苦恼。
    但叶树年终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该做的还是会去做,不会逃避。他回家把东西放好,然后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在镜子前反覆给自己做心理准备,以面对见面后可能会有的情形。
    只不过,当在麵馆看见孙昱良朝自己点头问好时,叶树年却也还是不免地慌了一下,然后才有些彆扭地也问好,勉强一笑。
    他其实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孙昱良,却又害怕听见答案,无论孙昱良那时吻自己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因为若是认真的,他会很惊讶,因为自己未曾被同性喜欢过,虽然一路走来也曾被几个男生搭訕,但到底都不是什么太深入的关係,更不要谈喜不喜欢了。所以若是这样,他怕自己会无法回应孙昱良的感情,更怕孙昱良已经在他身上投入许多心思。
    可若不是认真的,那他会很困惑,困惑为什么孙昱良要这样做?是不是同性恋都一回事,重点是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且说得更白一些,他们都是大人了,如果孙昱良纯粹想在自己身上找乐子,那晚绝对不会只有亲吻。
    只不过孙昱良怎么看都不是轻浮的人,后者的可能性就相对低很多,前者却又让叶树年感到有点无措。
    但究竟如何,也只有找孙昱良问才会知道了。
    「真是的!年轻人这样冒冒失失的,我的新衣服都被你弄脏了,等一下还和人有约耶!你要怎么赔我?」
    店里传来碗盘破掉的声音,叶树年刚收拾完桌子,朝声音的方向一看,孙昱良满脸困窘,地上满是破掉的碗盘碎片,还有洒出来的麵条和汤汁。而在孙昱良面前的客人衣服上全被汤染了色,乾净的浅色毛衣全脏了,客人的脸几乎气得胀红。
    叶树年知道事情有点麻烦,所以赶紧走了过去,「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的,请您跟我到后面来,我帮您处理好吗?」
    客人气呼呼地,一时之间并不领情,「你们做事这样毛毛躁躁,下次谁还想来!」
    「真的非常抱歉,我们一定会赔偿你的,麵等等也会再送一碗给你,造成你的困扰真的十分地对不起。」叶树年态度冷静而诚恳,并且九十度鞠躬的模样让客人也不好再刁难,「好啦,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就不计较了啦!不过端东西还是要注意啦!」
    「你先把地上收一收,我带客人去换个衣服。」得到客人原谅后,叶树年又转身如此对孙昱良交代,孙昱良对他投以惶惶不安的神情,叶树年又微笑着说:「放心,没问题的。」
    孙昱良这才点头,抿紧了唇跑去拿拖把。
    「请跟我来。」叶树年礼貌地笑着,带客人到后头的更衣室去了。
    叶树年对于处理这类的事情很有经验,因为每次同事闯了祸无法收拾时,他总会出面帮忙解决,也可能是因为他长得一脸可亲,所以通常也不用费太多心力就能处理完毕。这次他帮忙孙昱良,也只是基于惯性,却让孙昱良对此留下更深的印象。
    「谢谢。」后来,接近下班时间时,孙昱良亲自过来向叶树年道谢。叶树年正在洗碗,被这样一谢,倒显得纳闷,「谢什么?」
    「客人的事。」孙昱良低下头。
    「那个啊,没什么啦。」叶树年莞尔,「反正解决就好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还是非常谢谢你。」孙昱良认真地说,以往清冷的眼神现在多了很多情绪,叶树年这时才发现孙昱良在不知不觉间也变了。
    「不会。」
    「……那你等一下下班有空吗?」孙昱良又问,叶树年想了想,是没事,可是孙昱良想做什么?
    「怎么了吗?」最后,叶树年决定还是先问,因为他不希望又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发生。
    「要不要,四处走走?」
    孙昱良也只是这么说,并不是什么太过分地要求,不过以往他们不曾在下班后还一起去哪,这样的邀约确实也有些令叶树年意外。只是也该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问清楚,所以便也答应了。
    「那,我先去收东西,待会门口见。」
    「嗯。」
    叶树年等孙昱良走后,吸了好大一口气,同时也感到一丝焦虑和紧张,也许是他真的害怕孙昱良可能会说的事。因为只要孙昱良一说,事情就会有着大幅度的改变。
    而且无论如何,他们都变不回一开始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