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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老妈出马帮忙斩桃花吗?
    洗完澡后我躺在床上翻小说,手机就像抓好时间响起一样,让鼻子已经沾到书页,看书看到差点睡着的我猛然惊醒。拿起来看,原来是程寅传的讯息。
    『明天有空出去走走吗?我同事上个礼拜去这里,回来说很不错。』他传了一串网址过来,我点开,偌大的「休间农场」四字映入眼帘。
    农场?
    虽然只在国中小学阶段,跟着全校秋季旅游去过两次,玩得也算相当愉快,但我对农场一直有种刻板印象,那里有大量的动物、餵食行程,场域大到让人走到快断腿。年少时体力还行,现阶段坐惯办公室后,本女子恐已力不从心。
    程寅就算没有邀请女孩出游的经验,也该有点常识吧,去看电影或逛街不好吗,去艺廊看画或博物馆看展不好吗,非得勇闯太阳底下那片大草原,融入大家族亲子组中争先恐后挤成一团,拿牧草餵小羊吗?
    「轰隆──」窗外雷声大作。
    我愣了一下,随即高兴起来。难道明天会下雨?用无法控制的天气因素婉拒室外行程,一切多么合情合理!
    为了让自己说的话更具说服力,我快速查起气象预报。搜寻结果显示中央气象局在两小时前刚发布大雨特报,由于对流云系发展旺盛,接下来三天,我们住的地区将笼罩在大雨或豪雨之中,降雨机率百分之百。
    这下不用烦恼了,天助我也啊!
    我掩饰起自己的兴趣缺缺,换上另一种语气,传讯息给程寅:『这两天好像会下雨,这个假日可能都泡汤了,虽然挺可惜的,但农场还是改天再去吧。』
    为了顾虑他的心情,我欲盖弥彰加了句:『好久没去大自然走走散心了,但碰上天公不作美,也是只能认了。』
    发送出去后,我扔了手机倒回床上,滚来滚去乐不可支。笑了几声,刚要拿起小说继续看,手机又收到讯息了。
    『会放晴的。』
    『明天九点,我去你家接你?』
    我皱着眉,心想他怎么能这么篤定?我快速地再查过一次,甚至连未来四十八小时的降雨机率预报都看了,十分确定明天会下雨后,安心回传:『好啊,出太阳的话就出门吧。』
    整个晚上狂风骤雨啪啪啪吵得我不太好睡,但只要一想到可以不用去什么农场,我的心情又飞扬起来,抱着枕头扬起嘴角,聆听美妙雨声。
    我连闹鐘都没有设,手机又转了静音,隔天是我妈杀进房间把我从睡梦中硬生生挖起来的。
    「不要再睡了,手机也不接,有没有一点守时观念啊!人家说跟你约了九点,你自己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嗯?妈你说啥啊?什么人家?」
    「你朋友,说今天约了去农场玩!不是昨天才约好,你今天就忘了吗?这个记性到底像到谁啊!」
    「啊?」我揉着眼睛坐起来,瞌睡虫先跑了一半,另一半在我抬头看到窗外蓝天后也跟着跑了。我惊讶地跳下床朝窗户奔去,拉开透明窗门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眼花后,惨叫:「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今天会是晴天啊!气象预报明明说会下雨的啊!」
    老妈完全不同情我,「我把你朋友请到客厅坐了,你赶快把脸洗一洗下来,别让人家等太久!」关上门前,她又扭头看向花容失色的我,有点犹豫,「他好像大你满多的,需要老妈出马帮忙斩桃花吗?」
    「不必,这点小事你女儿还扛得住。」在她怀疑的眼神中,我迅速抓起发带把瀏海整个往后收,「你别一直看我,弄点吃的给人家好不好,没看他瘦成那样啊?赶快出去啦。」
    那天时间紧迫,我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出门,也没带到帽子。刚买完票排队入场,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的曝晒时间,我已经要被艳阳烤焦了。
    还好农场里的贩卖部里什么都卖,虽然各样商品定价比外面高,款式也没几种可以选,秉持着不能让多年来的美白成果毁于一旦之坚定意志,我还是咬牙买了顶像採茶阿桑在戴的碎花宽沿帽,一付完钱立刻把它往头上盖。
    一整天,我都很厌世,不管程寅拉我去看的动物有多可爱,我都死气沉沉。每当我抬头带着恨意迎向烈日,都想不通为什么降雨机率明明是一百的地区,会孵出一颗这么大的金黄太阳。
    以后我再也不相信可恶的气象预报了!
    程寅不知道我为什么情绪低落,他问了几次,被我冷眼懟回去后,最终乖乖闭嘴。每看到有女生停在羊咩咩前拍照,他就会问要不要帮我拍,我低头看着自己出门前匆忙换上的丑陋服装,再想到头上戴的那顶採茶阿桑帽,悲伤地哭了。
    「我好丑,今天是我出生后最丑的一天,我不要拍照,不想留下自己最丑的样子啦!」
    他惊慌失措,先是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又问我要不要喝热水,就是没有讚美我很漂亮。
    又来,喝完热水也不会变漂亮啊!
    我一气之下哭得更大声了,不只用力吼他还加上跺脚,「我不要喝热水,为什么这么热的天气要喝热水,再喝热水不会中暑吗?我讨厌热水,讨厌,讨厌!」
    几名游客在一旁听到,不小心笑了出来,程寅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一位阿伯用台语好心建议:「女朋友惊热,就取伊企呷冰啊。」
    程寅现学现卖,战战兢兢问:「你要吃冰吗?」
    我抬起头边啜泣边看他,斗大的泪珠又掉了两滴,然后我吸吸鼻子,瘪起唇可怜的说:「那吃完冰我想回家了。」
    他无奈笑笑,用包容的眼神看着我,低声答应:「好。」
    程寅买了特浓巧克力鲜乳霜淇淋给我,我们在店外提供的桌椅区坐下来。头上顶着大片树荫,我摘掉碎花帽,拨开前额湿黏的瀏海,左手握着甜筒,右手持着店家给我的小汤匙,一口一口舀着吃。
    浓郁的可可香气窜入鼻腔,冰凉滑顺的霜淇淋在舌头上融化,味蕾充分感受这份甜蜜。我万般享受地吃着,满足得瞇起眼睛。
    程寅拿出面纸小心帮我拭去额上的汗,掩不住满脸挫败,「从一开始你就不开心……是不是……不想跟我出来?」
    我让自己别去看他那副受伤的表情,想着该如何回答比较恰当。怕不够精准的言辞会令他无法理解我的感受,也怕过度直接会打击到他。
    我咬着汤匙,委婉说:「如果不想,我才不会出来。」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水,喉结自然滚动,静静听着。这个角度看过去,侧脸线条还满好看的。
    明明刚认识他时看见的全是缺点,不知何时起,我慢慢往他身上寻觅只有我知晓的迷人特徵。我注意着他所有细微表情,收集他下意识做出的反射动作,把这些关于程寅的小祕密通通藏起来放好,不让任何人知道。
    「我就是比较难搞,喜欢去凉爽一点的地方,从事不太费体力的活动。最好是那种可以一直坐着,吹吹冷气,拍美美照片的景点。农场没有不好啊,这里的景色很优美,青天白云,幅员辽阔,可以忘却尘世间的纷纷扰扰。这里的动物有一百多种,还有很多游乐设施和水上设备可以玩,食物也很好吃,小朋友们来了一定很开心,待一整天都不会无聊。」
    「但我就是怕流汗,见光死,废到晒不得太阳的人,只想坐着静静度过馀生……很扫兴吧?对不起。」我懺悔似的说完,洩气垮下肩来。
    程寅的双眸从一撮一撮被汗水打湿,黏糊的瀏海中露出来,他的眼神专注且明亮,犹如把四周所有的干扰声都过滤掉了,那样全心聆听我说话。
    他忽然指指我的手,低沉道:「快融化了。」我闻言,仓皇把快滴下来的霜淇淋用舌头捲进嘴巴。
    半晌后,程寅忽然说了句:「我也很抱歉。」
    我抬眸迎上他,他扯唇一笑,用释放了某种压力后的轻松语气说:「是我擅自作主带你来这里,我应该先问过你的喜好才对。」
    我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