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商场吹着暖气,比起缩进家里房间的被窝要暖。七彩繽纷的店舖掛着各具特色的圣诞商品,又红又白,金银交错,璀灿闪亮,炫目得让人们都不禁瞇一瞇眼。假期当然比平日热闹得多,朋友们三五成群购物,情侣们手牵手的秀恩爱,孩子们则把所有地方都当成游乐园,在光滑的地板上跑跑跳跳的,脖子的围巾都要掉到腰边了,甚是可爱。
「别玩!过来,乖。」后面的男人碎步跑上来,一把抱起了小孩,女人则替孩子把围巾重新戴好。原来是一家人呢。
一家人的圣诞啊……
南门希顿觉胸口一阵火烧,眼皮有些重,鼻腔有些酸,果然是病了。转过身,一间手錶店闯进视野范围,展示在橱窗上的蓝色运动型手錶真眼熟,很像去年他为南门雅买的圣诞礼物。
他抽了抽鼻水,双手插入大衣口袋,叉开双脚大步走。
不打算买东西,没兴趣观赏那堆潮流商品,他单纯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有上百双眼睛在这儿,他做坏事?大家都看到。他做蠢事?大家都看到。他愤怒发狂?大家都看到。
公眾地方真是安全极了。
他不会做坏事。他不会做蠢事。他不会愤怒发狂。
他往人多的地带漫无目的地逛了整整两个小时,直至双脚累得走不动,才随便找了间廉价餐厅,倒在带着暖意的胶椅上,喘几口气,叫了份特价午餐。
「这位大哥,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南门希缓慢地转动脖子,原来是送饭的店员在关心问候。他却连回答一隻字都懒了,甩甩手,埋头吃廉价咖喱鸡饭。
想起来,好久没吃过南门望烧的菜了。
如果他要求到,南门望应该会乖乖听令煮咖喱鸡饭吧。厨艺有没有进步?南门雅偏爱吃带有小辣味道的咖喱,现在还会要求加辣酱吗?
吃饱肚子了,身体好了,精神也稍微转好了。用力抹走鼻水后,他按着桌面缓缓站起,确定状况还好,便笑了笑,继续到百货公司间逛,走马看花,让商品和价钱牌填满自己的视野。
下午4时半,他才漫步回家,对着大门练习咧开笑脸,「咿──」的一声,嘴角施不上多少力气。果然吹冷风太久,病得重了。
「我回来囉。」
懒洋洋地叫了一声,没人迎接。看看鞋柜,没有南门雅的鞋,南门望的冬季皮靴倒还在。南门望还在家里。
客厅没人,厨房没人,厕所的门半开着。南门希脱掉羽绒大衣,摸摸额头,自己似乎发烧了。冬天里头顶多了座暖炉,真不晓得是好是坏。
他的身体很好,全年也不一定要看医生吃药,可病起来就弱小得像孩子,连吃药都觉得麻烦。
要不要跟南门望讲一声?不,现在跟南门望、跟哪个弟弟谈话都很麻烦。
一个是他最喜欢的人,一个是他最讨厌的人。
两个都是弟弟。
「唉……」他软绵绵地爬回到房间,推开门,骇然发现南门望霸佔了他的书桌,提起原珠笔在本子上写些什么。
南门望瞄了他一眼,盖上本子,很自然地收到大腿上。
南门希记得自己没有记事本,每月财务状况都写进电脑里,那应该属于南门望的私人物件,大概是剧本簿。
反正那不是重点。
「弟弟啊……你、怎么闯进我房间了?你在干什么?」
仔细想想,他出门前没有锁房门。
南门望瞥向床头墙壁,那儿的几张,都是三兄弟小时候的戏剧游戏合照。有时候南门雅会耍帅摆王子姿势,有时候南门望拿着扫帚当宝剑,还有更平凡的,南门希搂住两个弟弟的合照。
「你讨厌跟我们一起住吗?」南门望仰视着照片问,话句如烟般又轻又淡,几乎捕捉不住。
大哥笑以回应:「哎呀呀?弟弟啊,你以为转移话题对我有用吗?我问你为什么偷偷闯入我的房间喔。在偷窥什么吗?」
南门望叠着电脑椅的右手往内轻掐,尽露犹豫之色。
「大哥,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叫我走。叫我滚出这个房间,或滚出这栋房子都可以。」
「啊?」
「只要你清清楚楚说一句,我会立即收拾行装离开。」
那就现在就快点走出我的房间,让我好好睡一觉啊……这句话在南门希脑中的构成甚至花不了0.1秒,最后说出口的当然是其他句子:「嘻嘻,你想太多了喔。」
「大哥,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你的想法了。」南门望的目光从墙壁剩馀的温馨照片抽回来,垂头苦笑,「有些东西没了,就找新的来代替。我今天就走,小雅一定会跟着我走,这样对你最轻松,对我……」
「代替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