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正沉迷在题海战术的连织突然接到宋亦洲的电话,傍晚五点他有个酒局,需要她陪同。
挂完电话,连织心里一跳,他隐约猜到宋亦洲的意图。
可更害怕是自己期待过多,又骤然失望。
她点开手机看看原相机里的自己,大清早拾掇耽搁时间,她直接高马尾素面朝天出门,水乳封底一缕全面,连个口红都没擦。
连织有心想要回去收拾一下。
然而宋亦洲的车直接开到了市图书馆,她只得收拾东西下楼。
那辆熟悉的宾利停车路边。
连织走近后,通过前挡风玻璃看到方成坐在驾驶位,她还不想把这种男女关系捅到同事面前,于是装模作样要打开副驾驶门。
这时,后车窗的挡风玻璃缓缓往下降,宋亦洲微眯眼看她几秒,道。
“后面。”
她只得绕到另一边。
上车后随着车门关闭,车子迅速掉头。
今天的宋亦洲只穿了件休闲衬衣,外套深蓝色西装,连领带都没细。
连织暗忖今天这个酒局估计是个休闲局。
她旁敲侧击,斟酌字句:“宋总,距离酒局的时候还有多久,要不我回去稍微拾掇一下?”
宋总
宋亦洲侧眸看她,她头发绑成了高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嘴唇只涂了层薄薄的唇彩,体恤搭配牛仔裤的装束像是无意闯入校园的大一新生。
他眼皮一扫一落的功夫,她莫名有些紧张。
宋亦洲已经挪开了眼,平常道。
“不用,这样正合适。”
连织一路上都在琢磨他这句话的意思。
半个小时后,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处中式餐厅门前,色调古朴,褚色砖瓦,大厅的各个餐桌皆是一面屏风遮挡。
连织跟在宋亦洲后面。到一处包厢,宋亦洲推开了门。
里面已经坐了大半的人,连织无意一扫。
顿时心跳加速。
赵敏凡?
坐在圆桌里面的不是赵敏凡又是谁,黑框眼镜,面容和善。
果然是赵敏凡!
连织猜测他会帮自己牵线,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安排时间,预约地点,怎么都得个一两周。
可这男人两天就搞定了。
她偷偷瞧宋亦洲,难掩心里的激动。
宋亦洲扫了她一眼,将她的想法看得穿透。
场内皆是些中年男人,看到来人后皆起身招呼。
“宋总!”
宋亦洲颔首道:“抱歉路上堵车,宋某来迟了。”
“哪里哪里,明明是我们这些闲人早到。”
赵敏凡旁边还有两个空位,宋亦洲寒暄了几句后便坐下。
他回头扫了连织一眼,再用眼神示意他身旁的位置。
连织便挨坐去他旁边。
席上的人或多或少纳闷看她一眼,但她安安静静坐在宋亦洲边上,并未刻意显露自己。
今儿饭桌这圈人大多是做地产生意,有人问宋亦洲。
“听说最近宋总对酒店式住宅感兴趣?”
“兴趣倒谈不上。”宋亦洲淡淡流露出一丝笑,道,“只是近来接手了好几个公寓式项目都差强人意,宋某不免怀疑是不是自己跟不上时代,于是才想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下沉市场。”
“唉——现在建筑差强人意啰,老板们都去搞投资搞金融,投资回报又快,像建筑设计啊直接国内国外copy,谁分得清原创和模仿。”
说话的是个搞投资大腹便便的高总,一说就没个把门。
赵敏凡脸色有些不好。
旁边的人碰了下他胳膊,高总也笑着话题一转。
“不过宋总你投资少有试错,相信做酒店也一样。今天赵教授恰好在这,关于外观设计没人比她更加精通了。”
宋亦洲看了眼赵敏凡,笑里有一丝谦和。
“那是自然,以后需要赵教授提点的还多着。”
赵敏凡道:“宋总见外了。”
一圈话题下来,连织将这些人的身份摸了个清楚,两个建筑学的教授,几个投资人。
今天显然只是闲谈,宋亦洲不抢话题,说话也是徐徐之态。几个老总就当前的能源车走势讨论得面红耳赤。
他却有闲心吃菜,被问及也是一问三不知打太极之态。
连织趁着席上众人聊得热络的时候,低声对赵敏凡道:“赵教授,我看过您的《建筑学原理》和《设计始源》,写得特别让我震撼。”
“哦?”赵敏凡诧异看她一眼,“你喜欢建筑设计。”
连织道:“我本科学的就是设计,且目前打算深钻。”
赵敏凡道:“不害怕学无致用,浪费时间?”
目前建筑和室内设计一缕抄袭国外,风格照搬,早没有上个世纪那红砖绿瓦的任何古朴之术,国粹都快丢完了。
当国家建筑院的代表之首金门,聘请的全是外国设计师时,这无疑便是中没落。
连织摇头:“不怕,学无致用在我看来是学得不够多,且盲目跟风。”
这是,旁边伸来一只手。
宋亦洲夹了块排骨放她碗里,道:“吃点东西。”
这举动非同寻常,赵敏凡眼眸闪了闪。
宋亦洲笑笑,又道:“这丫头今天打算报考菁华大的艺术设计系,皆时若是申请在赵教授名下,还望多指导指导她。”
他话里不急不缓,可赵敏凡却听出了维护之意。
“指导就严重了。”
赵敏凡没先表态,而是笑问连织,“小姑娘看着年龄还小,怎么想报在我老太婆名下?如今中古风已经每况没落,不怕我没什么可叫你。”
享誉全国的教授没想到是个这么谦和的人。
连织愈发受宠若惊:“怎么会,我高考前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大学想学什么,未来做什么,考试学习就是盲目刷分而已,直到看到您的自传,我才坚定选择了室内设计。”
宋亦洲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椅凳上。
几个老总的讨论声明明更显粗狂,可她不急不缓的声音仍如一阵清风钻进他耳里。
她说:“您在那本自传中表述,上个世纪对女性其实不太友好,哪怕学生青年运动解放了女人裹足居家的命运,可她们仍然被限制在某些行业里面,认为女孩不具备创造力和想象力。”
“包括您的父母都劝诫您成为一名老师,或者会计师,可您说华国出过第一位女建筑家,她叫林徽因。以后还会有第二个,无数个。您想让女孩们知道在任何枯燥的行业,她们都能提笔,设计出完全不一样的作品。”
连织真诚道,“这也是我做设计的初心。”
周遭静止了几秒。
宋亦洲用毛巾擦了擦手,旁边的男人连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旁若无事地和人聊天。
这番话后,赵敏凡再没问其他。
只是在饭局结束后,交待一句小姑娘,好好考。
连织顿时大喜。
这句话就像个定心丸,打消了她所有不确定。剩下的就看她自己努力了。
回程的路上,她愉悦都快压制不住,尾巴翘到天上去。
“这么开心?”旁边突然传来淡淡一声。
连织立马收敛表情,真诚道:“谢谢您,宋总。”
宋亦洲扭头看她,正经来了句:“谢我什么?”
“谢谢您把我引荐给赵教授。”
宋亦洲看着她,眉毛未动,并未打算去认领这份感情。
昏暗的灯光在车里流转,掠过他漆黑锐利的眉眼。
“引荐倒是其次,成事主在人。”他道,“赵教授这人看着谦和,但行事最是有原则,曾经有人想通过走关系塞个学生到她名下,她当面就拒绝了。”
他话里平常,没带太多感情。单又句句犀利,打消她想不劳而获的念头。
连织莫名挺直了背脊,道:“我知道,考不考得上全在我自己,但还是谢谢您给我这个露面的机会。”
说着,眼眸对他弯了弯,两颗虎牙随着露了出来。
真笑和假笑宋亦洲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他看得有趣,他停了两秒,没忍住调侃她。
“你打算怎么谢?”
“”他这话让她莫名其妙想起了周五那晚,于是哑口无言,耳根也火辣辣的。
宋亦洲起初没往这方面想,但看她红透的耳朵,琢磨半秒也回过味来。
前晚她便这样躺在他身下,脸蛋赤红,身体白得像雪。
乳浪来回甩动间,他竟这样一次次被迷了眼睛。
刚才喝的两杯酒此刻有了后劲,在他喉咙沸腾地燃烧着。
宋亦洲转头看向窗外,喉结往下滑了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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