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这一次是公鸡打鸣。
圆脸修士来不及解释,手一抖,再次调到了下一块留声石。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极其洗脑的笑声瞬间在大殿内响起,它比先前的鸭叫更加激情,比先前的猪叫更加响亮,比先前的鸡鸣更富有生机和活力!
“啊哈哈哈桀桀桀桀桀——!”
这笑声,以一种傲然于世的姿态凭空出现!
它甚至并不仅仅拘泥于大殿内,而是以一种极有穿透力的姿态,冲破了大殿薄薄的束缚,响彻云霄!响彻鬼幽!响彻所有鬼修们邪恶的心灵!
大殿内一片寂静,鬼修们俱是目瞪口呆。
今宵,注定无鬼入眠。
饶是他们鬼幽境修士见多识广,一时间竟然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何等生物!
“首先,”一个鬼修肯定道,“排除活人。”
毕竟这笑声之诡谲,音调之多遍,声色之玄妙,足以使余音绕梁三十日,也依旧会在脑内徘徊!
唯有鬼修!
唯有鬼修才能做到这样恐怖的地步!
圆脸修士大惊:“尊上,难道是我们还有同族流落进了那些大宗门?!”
黑衣人:“……先换下一块留声石。”
圆脸修士诚实道:“尊上,这已经是我们在羲和宗内的最后一块了。”
黑衣人沉默,暗中运转内功。
很好,祭祀之法至今仍未大成。
所以羲和宗里的那位谢家最后一人,并未入魔。
“桀桀桀桀桀桀桀——”
特九幽的!这笑声怎么男女老少的音调都有?!
黑衣人停止运转功法,揉了揉太阳穴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理智,随后面色扭曲狰狞:“混账东西!你先去把那留声石关了!”
特人族的!这都是什么破玩意儿!
黑衣人坐在原地沉思许久,而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本尊,要化出分身,亲自前去羲和宗一探究竟。”
……
同一时间。
羲和宗,望舒峰,沈雪烛的洞府内
玉影怜语气沉重:“大师兄,该出手了。”
月笙歌小心翼翼:“大师兄,该出手了。”
他们已经将方才的事情讲得十分清楚,并提出了要求。
——哪怕沈雪烛暂时无法用真身相见,也该幻化出一个分身,去管管刚入门一日就如此猖狂的六师妹!
沈雪烛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开口。
“所以,六师妹已经知道你们是妖族,也知道谢师弟的魂印碎裂之事了。”沈雪烛扼住自己手腕上的锁链,慢慢问道,“她知道这些后,是什么反应?”
月笙歌动作一顿。
此时此刻,他方才想起,如今的修真界,是极为容不下妖族的。
哪怕是从来容貌都极为肖似人族的鲛人,在如今修仙之人的眼中,也不过是“异类”,是“玩物”。
因为是万物,所以可以轻慢地对待,可以当成戏谑耍弄的工具,可以不付诸任何的感情,仅仅把他们当做无神智的宠物版饲养。
明明会说话,但鲛人只被要求“歌唱”。
而六师妹……
月笙歌想起初遇,慢慢眨了下眼睛,感动的泪水迅速在眼眶聚集:“六师妹,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她不想让我唱歌,只想和我比赛游泳!”说到最后,从来呐呐细声的月笙歌,声音越来越大,连语调都激昂了起来。
那双幽深的鲛人眸中,此刻全是感动的泪水。
月笙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之中,喃喃道:“六师妹,好爱我。”
沈雪烛:“……?”
他陷入沉默。
对于如今的修仙界,有变数自然是好事。
但沈雪烛第一次觉得,有的时候,倒也不必变得太多。
随着月笙歌的倒戈,“大师兄分身联盟”就此破裂,在离开前,玉影怜叹了口气,捏着沈雪烛给他的绸缎和药剂,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向沈雪烛,沉痛道:“大师兄,你一定会后悔的。”
沈雪烛没放在心上。
又或者说,这世上的大部分事情,他都不放在心上。
然而不可避免的,沈雪烛又冒出了些许好奇和迷惑。
明明都是妖,明明都有缺陷。
可为何卦象显示,只要自己如今以真身相见,六师妹就会连夜换峰?
从来在卜卦占星一途上从未出错的沈雪烛,捏着怀中刚抽出来的字卦,百思不得其解。
他卜卦,除却会占凶吉,还有便是以笔通天地,令万物书其字形,得世间之因果。
而此刻——
这是什么东西?
沈雪烛蹙眉。
一团模糊不清的黑白图像,似乎是食铁兽?但又实在不像,起码沈雪烛在鬼幽境多年,也未见过这样的存在。
好怪。
沈雪烛转身前,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还是好怪。
沈雪烛往前走了几步,即将入定疗伤前,又没忍住回了下头。
莫名其妙,他还想再看一眼。
前所未有的巨大迷惑,浮现在了这位曾经的九幽真君心中。
这团东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非鬼非人非妖,谈不上丑陋,但也绝对不好看,可是偏偏又如此吸引人,以至于让人想要多看好几眼。
沈雪烛没忍住,在它消散前,又看了一眼。
实在,太怪了。
……
……
三日之期已过,虞珈雪即将步入学堂。
她果断拒绝了玉影怜“换个颜色”的提议,不过在对方苦口婆心的劝导下,虞珈雪还是接受了对方给自己的修真界特产柔顺剂,让竖起的头发垂了下去。
在虞珈雪离开前,玉影怜握着她的手,宛如老妈子般仔细地叮嘱:“六师妹,这东西,每隔两个时辰便要擦一次,切记切记!”
其实望月湖的湖水浸泡也有同样的功效。
但为了月笙歌本就脆弱的心灵考虑,望舒峰众人默契地排除了这个选项。
面对玉影怜的叮嘱,虞珈雪极为感动。
啊,玉师兄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是心思还是很细腻的!
他一定是害怕我因为发型超然脱俗,而被排挤,进而被宗门霸凌吧!
虞珈雪反握住玉影怜的手,动容道:“放心吧玉师兄!我不会让他们欺负我的!”
玉影怜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是、是吧。”
他很想多说什么,但又完全不敢开口,只能目送祝星垂接虞珈雪离去,而后独自一人黯然神伤,长吁短叹。
莹莹孑立,形影相吊,实在凄惨。
玉影怜左想右想,苦思冥想,想了又想,想破脑袋——
他亲自去找了谢逾白。
“谢师弟,后日,你是不是要去听戒心之课?”
这是玉影怜第一次主动去寻这位同门,他语气沉重:“能否拜托你,照顾点六师妹?”
谢逾白平静:“玉师兄的魂印至今未出,为何不去一道听魂印幻化之课,也好照顾点六师妹?”
玉影怜脱口而出:“你觉得我看得住她?”
谢逾白冷笑连连:“那玉师兄觉得我就能吗?”
两人相顾,从来没有的同门之谊,在这一刻,缓缓升起。
活着,好难。
……
望舒峰没用的师兄们在长吁短叹,而有用的师姐从不惧疑难杂症。
祝星垂亲自将虞珈雪送到了玉弓峰的灵光殿。
灵光殿内,有各峰长老授课,所有未能筑基的弟子都可以来听课,而筑基之后,便各自归峰,由各峰教导。
临走前,祝星垂拧眉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六师妹,药剂,勿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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