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是你要问的喔,」她拿出手机。「大头是谁?」她把hangout里的讯息拿给我看。
啊哈!原来她一整晚都在气这个啊,我琢磨着,看来待会儿可有得解释了。不过在此之前……,为什么她的手机会有我的简讯?
我接过手机,「嘿!这是我的帐号!为什么你可以登入!」
「我知道你的习惯,猜出密码又有什么难的?还有啊,」她摇摇手指:「别逃避我的问题,大头是谁?」
「我同事,」我重覆很早之前,她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时我的回答:「跟我同一个时期进公司的,身为一个公司业务员,有我的电话在身边,也很合逻辑。」我打量着沛沛脸上的表情。
「少跟我耍嘴皮,所以你们同事交接时都习惯传这种曖昧的讯息嘍?」沛沛神色不动地说。
「没有,看来她只针对我而已。」于是我只得在无法取得资讯的劣势下老实说。
「嗯…,只有你吗?」沛沛沉吟着。
「是啦,不过说真的,」说真的,早在第一次收到大头的讯息时,我就把它转发给沛沛啦,毕竟得罪了沛沛可是吃不完兜着走的,况且看来她不仅买通了我肚子里的蛔虫,恐怕还不知如何地买通了我的google帐号,所以我又有什么事能瞒着她呢。于是我回到hangout的主选单,找出我和沛沛的讨论串,那里有大头煽情简讯的完整备份:「这件事你不是知道了吗?」我把沛沛的手机推回去:「我把这些曖昧的简讯都转发给你了欸。」
既然如此,为何沛沛直到现在才会为这些简讯翻脸?我不解地猜测着。
「我知道,」没想到她看也没看就把萤幕关掉:「但看了还是很不爽。」
就这样?「君子坦荡荡。」我说。
「小人常戚戚囉,是吗…?」她依然若有所思地说,然后,她突然问道:「你…觉得我家住起来怎样?」
「干麻?突然问这个?还不错啊。」我说。
「这样吗…,上次来住是半年前的事了吧,」她咬着下唇不知道在想什么:「吶,手借我一下。」
「干麻?」我伸出手。
她从口袋掏出一支笔,然后重新打开hangout,边滑边从里面抄了几个号码到我手上:
11/28
12/17
12/24
12/31
写到这两个日期时,她的笔尖戳得异常用力。
「喂!很痛欸!」我连忙抽回手:「林小沛,你在干麻啊?」
「看了就有气,凭什么在这种日子传那种讯息给你?」她冷冷地说:「把手还我,我还没写完。」
我嘀咕着把手送回去,最后沛沛在上面写了六个日期。
我看了一眼:「大头传曖昧简讯给我的日子?」
「嗯,」她点头。「然后是这个。」沛沛打开google文件,她习惯用这个写日记。然后她找到第一个日期的那个档案,推过来给我看。
我接过来看了一会儿,「哇!你那个医生真的会和小三在诊间做爱啊?」
「是小四,」她补充:「还有,你看过头了。」
我往回找到正确的日期,然后,我看到沛沛想要让我看的了。我用询问的眼光望向她,她则比了个继续的手势,于是我对着手上的日期一天天看下去。末了,我抬起头。
「你撞鬼了?」我讶异地说,因为原来她一整晚都在跟我说实话!
沛沛喝了一口酒:「嗯,而且都是在你收到曖昧简讯的同一天。」她皱了皱眉头,想必是那罐啤酒不太好喝。
好吧,现在我明白她在这个时间把我找来是什么原因了,看来她已经成天忧心度日许久,难怪在那边跟我说什么小人常戚戚之类的鬼话。
「也许…,是你作梦了。」我试着安抚她。
「没有,那东西坚决要把我吵到醒,我不可能听错。你觉得会是巧合吗?」她扁着嘴问我,双眼擒着泪,脸颊则因着酒意而泛红。
天吶,我赶紧摸摸她的头。「我是很想安慰你,」我说:「但是连续六次?说真的,我不会骗你这是巧合。」
「是喔…,」她沮丧地说:「那我只好用酒精来麻痺自己了…。」
沛沛又灌了一大口啤酒。「所以,大头到底是谁?」她把罐子哐一声放回桌上。
「同事,我之前说过了。」
「不是啦,我是要问你她的背景、个性、习惯、嗜好那些啦。」
「就普通的小女生啊,」我回想着:
「大概去年六月进公司的,和我一起,九年级生吧,满聪明的,事情一点就会。」
「嗯,还有吗?」沛沛追问。
「还有…?喔!她还是基督徒,应该满虔诚的吧,你知道,就是饭前要祷告的那种。」
「应该还有吧?」沛沛仍不放过我。
「没了啦,」我不耐地说:「我才和她说上几次话欸!」
「是吗?别骗我了,我知道你google过她的名字,我从你帐号的搜寻记录里发现的。」
「喂!林小沛!」我叫道:「你平常的休间活动就是在网路上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吗?」
「不要担心啦,我把你在大半夜找谜片的记录都删掉了。」
我现在可明白何谓无语问苍天了。
「欸,生气啦?」她拍拍我的背:「有点风度好不好?固定更换密码是常识欸。」
「算了啦,」我认命的说:「我才不相信你是用习惯猜到我的密码,你八成在我的电脑里灌了什么鬼东西。」
「天机不可洩漏,」虽然语气满是得意,但她仍是一脸憔悴,「所以,你有找到大头的资料吗?」她问。
「有…,但也算没有啦,不过说到这个,我其实还真的是觉得事有蹊蹺才会去搜寻她的。」
「哦?怎说?」她好奇地问,脸色也终于好看了些。
我把大头传给我的第二则简讯找出来,她在里头关心沛沛感冒好了没,但实则是要我趁此机会和她去吃饭。
「吶,你看,她知道你叫林沛儒。」
「怎么了吗?」她问。
「在我的印像中,你没有来过我们公司,而我在公司提到你,就算有也都只叫你沛沛或林小沛,更别说我们平日的简讯邮件往来更是如此,那她怎么会知道你的全名?」
「呃…,经你这么一说,我的背脊都凉起来了。」
「才怪,」我敲敲她的头:「那是寒流时你还在喝冰啤酒的关係。」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她不太放心地说:「所以你会去google大头,是因为她以前可能认识你的关系,否则她不可能会知道你这么多事?」
我点点头。「那你有找到什么?」她问。
「不少,但也没什么特别的。你知道大头的本名够特殊,在google上应该找不到另一个有着相同名字的人,再加上搜寻到的生日是7月14日,与她脸书上的个人资料是同一天,所以,我认为搜寻的结果确实就是大头她本人。只是,」我两手一摊:「没有,她和我的过去完全没有交集。」
「那好,」沛沛无奈地说:「所以现在我们有一个陌生的基督徒,她会传曖昧与不为人知的简讯给你,然后晚上就会有怪东西来找我?」
「呃…。」我无言以对。
她白了我一眼。「你死定了,真的。」
「我以为,基督教是不信鬼这一套的。」我试着转移话题。
「不,我们有。」沛沛说。
啊,对了,沛沛她们家就是基督徒,还在买赎罪券的那种。我记得有次我问她们家为何不上教堂时,伯母是这样跟我讲的,她那时脸上的表情之认真,令我不禁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高中歷史课堂上漏听了什么。
「你听过就算开了光的正佛像里,住的也不一定是正神吧?」她问。
「是有,」我说:「得看神明答应了祂的信徒什么事来判断,会报名牌的妈祖娘娘八成就是邪灵冒充的。」
「嗯,」沛沛解释:「基督教里对鬼也有类似的说法,只不过这回所有神明与祖先牌位里住的全是魔鬼,因为有人拜这些偶像,偶像就会吸引邪灵入侵。
「这些鬼平常会耍一些神蹟,办事、收惊、收鬼之类的,目的是让你误以为拜祂就会有好处,魔鬼才会更容易引诱人远离神。」
「有点像搞直销的。」我说。
「嗯,都是属世界的麻。」
「啊?」每次谈到基督教,沛沛三不五时就会冒出一句专有名词。
「那不重要,」她挥挥手:「重点是有些人虽然摆明是基督徒,但内心早就被鬼引诱、占领,脱离了神的道,他们臣服在撒旦的权势之下,祈求的是魔鬼的能力而非神的大能,而且这些人通常还真的能行些异能,这样魔鬼撒旦便能更轻易地让他远离神。我们把这些与鬼交好以取得撒旦能力的行为,称作『交鬼』」。
「这种人应该会有报应吧。」我评论。
「麻烦就麻烦在这里,人的肉体是属世界的,而世人都犯了罪,亏缺的神的荣耀,至于罪的代价乃是死,只是耶穌为我们的罪而死,拯救了我们的灵魂,但问题的癥结是,属世界的肉体还是得偿还罪的公价,于是世人都得在肉体上死去,因此,也就是说神与撒旦的战争,就只是属灵的战争而已。」
「呃…,你在讲什么…?」我怀疑沛沛那罐啤酒,是不是在无形之中灌醉了我的灵魂。
「意思是,如果撒旦能靠引诱一个人去吸收更多的人,那牠便会让那个人活得长长久久,长命百岁,驾鹤西归,换句话说,」她双手一摊:「没有报应这回事。」
「天吶!这样恶人还能怕什么?」
「连灵魂永恆的灭绝都不怕了,报应算什么,不是吗?」她说。
「所以…,你觉得,大头她是在搞『交鬼』那套,派鬼来骚扰你?」
沛沛不置可否。
「我是觉得…,」我说:「有些牵强啦。」
她点点头。「但你也说过,连续六次不太会是巧合吧。」
我同意。
「然后今天这封简讯是第七次了,」她说:「怎么办?」
她的声音发颤,显然是已经乱了阵脚:「我好怕。」一行眼泪从她脸上滑下,轻易地划破她那倔强且兀自镇静偽装。
「好啦好啦,」我搂搂她的肩:「我这不就来陪你了吗,况且,也许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
今晚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不是吗?好啦,别想太多了。这样,明天是星期六,我陪你去逛街。」
「嗯,」沛沛拭去眼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那你之前欠我的,明天我要一次拿回来。」
「我想,我的信用卡可能没那么深。」
「我会去把你赎出来的,……,还有,」她顿了一下:「你不相信那是巧合,对吧。」
我想了想,点点头。
「那我们只好且战且走了,是吧?」她认命地说:「不过说好嘍,你一定要保护我,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嗯。」我答应她。
「还有,」她闷闷地说:「你今天还是先睡我哥的房间好了,要是让我妈知道你在我这里过夜,她肯定会把我的头上戳出洞的。」
「天吶,这是在练九阴白骨爪吗?」我看着沛沛额头上依然泛红的印子,心有馀悸地说。
「什么白爪黑爪啦?」沛沛念道。
「没什么,那是另一个故事了。」我说:「欸,时间不早了,要不要先回家了?」
「喔,好啊,不过…,」她拿起桌上的啤酒:「帮我喝完。」
我接过来,掂了掂重量。「喂,沛沛,你没喝多少嘛。」
「我又不会喝酒。」她带着几分酒意义正辞严地说:「还有喔,不要浪费食物,你现在不喝完,未来下地狱可是要再喝回去的喔,到时候这罐啤酒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可不敢跟你保证。」
看来她已经暂时拋下待会儿可能会撞鬼的心灵重担,真不明白她是怎么办到的。
「真是。」我瞪了她一眼,把大半罐啤酒一口气乾掉。
「哇,你酒量这么好啊?」她称讚。
「小意思。」我得意地说。
「是吗,要换作是我,此刻可能就开心不起来嘍。」这回换沛沛得意了。
我打了一个嗝,「什么意思?」我傻傻地问,是酒精把我冲昏头了吗?
「意思是你死定了,」沛沛狡黠地笑着:「你居然半夜带我去外面喝酒!」
「什么!」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能在这种时刻满腹鬼胎地算计我!
「我说过要你等着瞧的,」她开心地勾起我的手臂:「好啦,回家吧!有人要被念嘍!」
唉,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相信,她是我前辈子、前前辈子、前前前辈子与前前前前…辈子的冤亲债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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