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子明:要么这节课下课,要么晚自习下课。
江予盯着这行字静了一会,退出群聊点开庄敛的头像。
江予:你在哪儿?
崇英高中南门一向没什么人来往,庄敛放松肩背倚着墙,冰冷桀骜的五官还没褪去瞬间迸发的锋利,微抬着下颌,露出一截嶙峋漂亮的锁骨。
缠着绷带的手指劲瘦,指骨明晰,指间夹着一根烟。
手机震动。
良久,庄敛才掏出手机,看见了那个人发过来的消息。
——你在哪儿?
庄敛微微启唇,驾轻就熟地呼出一股浓白的雾,遮住了漆深寡冷的一双眼。
在这一瞬间,庄敛想到了很多。
心疼。
关心。
还有什么?
冰冷雨夜中微末的一点暖。
……都是他不曾感受到的,庄敛一点也不想放过。
即使是因为……可怜他。
庄敛神经质地磨了磨齿尖,手机忽然又震动,跳出来的却是庄家管家的短信:四少爷不见了,先生很生气。速回。
庄敛指尖一抹,划掉了这条短信。
他直起腰身,正要掐了烟,忽然盯着右手看了许久。
……可怜,么?
庄敛舌尖缓慢扫过齿列,将滚烫的烟头摁在掌心,瞬间的疼痛让他的手指几乎痉挛。
第16章
江予盯着顶部的跳动的那行字陷入沉思,又给庄敛发:你在学校吗?
这次,庄敛很快就回了他:不在。
很短的两个字,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那条被撤回的微信就像庄敛冲动之下不小心流泻的软弱,不等别人反应,就又高高竖起了密不透风的心墙。
就,很别扭的一只可怜小狗。
江予瞧了一眼上面的撤回提醒,偷偷抿起唇角笑了一下,打算假装没看见那条提醒。
江予:好吧。你去哪儿?
庄敛:回家。
庄家派来的车已经停在校门口,庄家的管家显然已经给老舒打了招呼,庄敛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保安刚好挂断老舒的电话,放庄敛出去了。
依旧是辆黑色豪车,却不是上次那辆,也不是那个司机,没有保镖。
庄家的每一个小辈都配有一个保镖,尤其是庄曜,身边常跟着几个。上次的那个是庄家特意配给庄怀瑜的,庄敛一个刚被认回去、西城区长大的野小子不配。
大概是看出来了老板不喜欢庄敛,这个司机坐在驾驶座屁股没挪一下,等庄敛上了车,才懒懒地掀了下眼皮。
——
庄敛回家了。
……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那个庄翎今天没有在马场羞辱到庄敛,会不会在他回去之后继续为难他?
江予踟蹰了一下,还是对庄敛瞒下了林昂告诉他们的消息。
戴子明把他的两个铁汁和林昂、薛燃都拉进了一个新群,江予从庄敛的聊天框退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在热火朝天讨论月底的秋游。
秦晟一直没出现,江予想了想,也没参与他们。
晚上下晚自习,江予终于苦思冥想出最后一道物理题的答案,仔细写完才收拾书包,对秦晟和戴子明说,“我好了,走吧。”
秦晟侧坐,一条手臂搭在江予桌上,闻言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看了他一眼,从桌肚掏出书包挂在右肩上,起身走到沉迷于打消消乐的戴子明面前踢了脚桌子,“走了。”
“哦、哦,马上好。”戴子明嘴里说,稀里糊涂站起来。
秦晟不耐烦“啧”了一声,抽过他的手机,几下消完了冰块,然后在欢快的游戏音效中把手机丢回戴子明怀里,“快点。”
戴子明卡这关卡一晚上了,一看手机,心悦诚服,“靠,铁汁牛逼。”
秦晟嫌弃说,“笨。”
教室最后还剩了几个人,江予走在秦晟和戴子明中间,秦晟边走边沉迷手机,戴子明忽然一拍脑门,“卧槽!”
江予奇怪看他一眼,“你怎么了?”
“咱们是不是都忘了一件事?”戴子明说,“那个陈繁不是让人教训庄敛吗?小鱼,你不打算管了?庄敛一晚上没来。”
江予不在意地“哦”了一声,“他回家了。”
戴子明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亮台阶,“操,好吧,我还以为你不管了呢。”
秦晟手臂挂在江予肩上,把他当拐杖下楼梯。
江予习以为常往秦晟身边靠了靠,过了会才反应过来看向戴子明,迷茫地瞅他:“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庄敛了?”
戴子明看上去比他还迷茫:“不是铁汁,不是你担心他吗?”
“……”挂在江予身上的秦晟无语地叹一口气,引得江予侧过头瞅着他。
秦晟眼也不抬地握着他的下巴强行把他转了回去。
庄翎失踪了,警方搜寻了一晚上之后,终于在西城区废弃的烂尾楼发现了被吊在六楼陷入昏迷的庄翎。被放下来的时候,庄翎双臂脱臼,身体严重缺水,立即就被送进了医院。
消息通过秦晟传到江予这里时,他刚挂了妈妈的视频电话准备睡觉。
——庄翎进医院了,是不是就不会为难庄敛了?
江予脑中率先浮现这个念头,然后才疑惑庄翎为什么会被人吊在六楼。
记忆里没有这个剧情,江予脑子有点懵,是他忘了,还是剧情又偏了?
江予手指无意识地扒拉着手机,失了一会神,回过神之后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点开了庄敛的头像。
庄敛的头像是一张纯黑的图,单调的黑色填充整张图片,点开之后,江予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是庄敛吗?
但庄敛脚踝扭伤了,是他亲自陪他去打的石膏,绝不可能是假的。
而且原剧情中的庄敛一生都没得到过任何援手,除了他心中的白月光。
不是他会是谁?
江予想不出来,盯着庄敛的头像发了一会儿呆。
这个头像就像庄敛既定的命运,浓郁的黑仿佛能吞没其他所有颜色,仿佛看不见一丝光,黑得让人绝望。
系统自带的新消息提示音和震动同时响起,把江予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江予只思忖了一秒,给庄敛发了条消息。
江予:睡了吗?
发过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江予没有刻意等庄敛的回复,回完了其他人的微信就把手机放在枕头下打算睡觉。
第二天早上江予在闹钟响起来的前一秒醒了,困恹恹地眯着眼消了闹钟,脑子还是一片浆糊就已经点进了微信,迷迷糊糊看见庄敛回了他。
庄敛:没。
江予清醒了一点,一看时间,凌晨三点。
“……”江予彻底清醒了,坐起来拿起放在床头柜的助听器戴上,一边进洗手间洗漱,一边给庄敛发语音:“庄敛,这么晚了还不睡,你今天不去学校了吗?”
说话还带着刚睡醒软乎乎的鼻音,江予没发现,松开大拇指发送,听见发送成功的语音才放下手机。
庄敛依旧没有动静,上午的时候也没来学校。
江予心里念着这回事,总是课间看手机,他有点担心庄敛被迁怒了。
一连几天,庄敛也没出现在学校,消息也不回。
江予没得到他的消息,反而刷到了西城区那栋烂尾楼拆迁的消息。那栋烂尾楼据说已经在西城区矗立了好几年一直没人管,没想到那块地皮最后被庄家买走了,并且会以庄曜的名义建一座福利院,收容西城区无处可归的孤儿。
遭罪的是庄翎,结果最后竟然是以庄曜的名义。
是庄家干得出来的事。
江予顿时觉得索然无味,退出新闻界面,快走了两步追上了秦晟和戴子明,现在是下午放学的时间,他们打算去学校外的小饭馆。
结果戴子明也在看这条新闻,不禁咋舌:“早就知道庄家很宠庄曜,没想到会这么宠。庄翎就不会闹吗?”
“你以为庄翎不想?”秦晟说。
江予接着说,“他不敢。”
秦晟“嗯”了一声。
戴子明:“6.”
他顿了顿,又随口说起庄敛,“那庄敛呢?庄敛快一周没来学校了吧,他是不是要转附中了?”
江予立即紧张兮兮看向秦晟,他得不到庄敛的消息,但秦晟可以。
秦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江予,“他问庄敛,你紧张什么?”
“……”江予心虚地挪开视线,小声说,“我好奇不行啊?”
“可以。”秦晟观察了一会江予的表情,才淡声说,“庄翎醒过来之后,庄敛被送去见他,在医院发生了矛盾。”
他皱了下眉,才继续说,“庄敛被庄翎砸破了头,据说重症脑震荡,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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