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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故人(十一)——他/她总是这样(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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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阳西斜,往日繁华的官道尽显荒凉破败,十数佩刀人马护着中间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蹄哒哒,留下身后尘土阵阵。
    马车里面突兀地传出几声细弱低语,让人闻者生遐。年轻胡人长相的马奴动了动耳朵,跨在车辕上勒住马缰,让双马儿渐渐停蹄。
    “旅途奔累,待女郎稍作歇息,再作行程。”
    月姜捞起车帘,对着诸人吩咐道。她是四娘身边最有地位的侍女,面容看上去有快三十的年纪,长脸吊梢眼,不苟言笑。着身灰朴的交领布裙,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簪一支陈旧的兰花银篦。
    听说那发篦是前亡夫人所赠。月姜是前亡夫人的陪嫁侍女,主仆感情深厚,前夫人亡故后,月姜便转而侍奉前主人的幼女,王四娘。
    月姜向马奴嘱咐两句,听着马奴垂着脑袋应唯唯,那双凌厉的眼又隐忍似地看了眼拉车的双马,偏头回到车内。
    时下风行牛车,又称犊车,无论贵族百姓多以乘坐牛车为荣。牛车舒适缓慢,步履稳健,在前朝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以云母饰犊车。臣下不得乘,以赐王公耳。”足以看出前朝牛车盛行的繁荣尊崇。
    此行是为护送太原王氏嫡支王松之女王四娘前往洛阳,探访外祖家崔氏,并顺道见见去年刚定下婚约的未婚夫。
    从并州晋阳来往洛阳的一半路途上便是乘坐牛车,但行至一半,听闻了洛阳城内的惊变。皇太后毒杀了自己的亲儿子明帝,又立了一个皇帝妃子刚生下不久的女婴孩为帝,结果仅过一天就被揭穿,皇太后又下诏立才三岁的宗室子继位。可随后不久,契胡族朱荣打着勤天子之师的名号,率领部将南下,攻破洛阳,在河阴陶渚将皇太后和幼帝投入河中淹死,立彭城王之子长乐王元攸为帝。
    这骇人听闻的消息传到赶路的一行人耳朵里之时,距离那场惊变已经过去了五六天,河阴之变中死去的不仅有太后和皇帝,还有一干宗室和王公大臣,听闻当时黄河里的水都变成了血色,数千具尸体堆积在水面上流向下游,引鱼虾啃食。
    洛阳里面如今只怕是乱的厉害,自是不能去了,哪怕女郎担心自己的外祖家,但女郎毕竟是娇滴滴的贵女,在这兵荒马乱的洛阳也做不了什么,月姜与护卫首领一商量合计,弃了缓慢的牛车,改乘马车,想要早日回到晋阳。
    幸而这几日路上没有遇见流军匪民,众人的脸色都松了些,护卫首领早在收到消息的当日就派人往主家传递消息,主家得到消息后应该也会立即派人前来接应女郎。
    月姜心里这样想着,给从胡床上坐起的王妫整理好额发与披帛,看着小女郎即使一副恹恹的模样,依旧不掩粉雕玉琢,明眸皓齿,天生一等一的美人坯子。
    一边劝慰着,“女郎且再忍耐几日,等消息传回晋阳,郎主遣人来接您便好了。”
    王妫点点头,她本身倒不是不能吃苦的性子,但奈何这具身体太娇嫩。她从来到这个世界近十三年,亲自体会着这具身体是怎样被娇养长大的,身娇体软说得再适当不过,比不得洛阳城中的那些贵女。
    从太祖皇帝入主中原建立北朝后,洛阳的鲜卑贵女与汉人氏族贵女之间便仿佛隔开一道天堑。鲜卑贵女弓马骑射样样精通,不输男儿,妒忌之风盛行洛阳,且以为荣;而汉人氏族培养女儿讲究诗书传家,温婉恭顺,孝悌廉耻。特别是太原王氏这一支,在鲜卑人占领洛阳后地位下降,官宦不达,按理说是入不了一流高门四姓的。可偏偏王氏家族历代苦心经营,与其另外高门三姓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累世通婚,又有先祖“功高而位不至”,建立功业,博得立身之本在前,至后来王家子弟为当时的皇帝讲《孝经》,时人以为荣,树立起一个忠孝传家,礼仪济世的门风在后,得以在高祖皇帝对门阀氏族进行分级时,进入一流大姓,氏族们也都开始以与太原王氏结姻为荣。
    算算时间,高祖皇帝去世也不过三十来年而已,洛阳已经乱到如此地步了,王妫不知该从何吐槽起。
    月姜从一旁的矮桌上端来一盏酪浆,王妫伸手接过,喝了两口,递还给月姜,“趁时间还早,还是接着赶路吧,早日回到晋阳也好早日安心。”
    “唯唯。”
    月姜出去传话,王妫重新在胡床上靠坐下来,马车狭窄,造料普通,本就是临时找的为了赶路,这让一向身娇体贵的身子显然不习惯。也不知是身子不适的原因,王妫感觉自己胸口闷跳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