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安正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太上皇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被一轮一轮的御史指着鼻子骂, 自己也是学富五车, 骂起人来都不带重样的, 滔滔不绝。
范云定只是在旁边喝茶, 在太上皇停下来后才亲自给太上皇递上茶水。
太上皇端起杯子一口灌下去, 扭头不满地看了范云定一眼。
这是知道自己火气上来了, 还专门准备了凉掉的茶水?
“朕绝对不同意,如果那个女人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 那就一碗堕胎药灌下去,我范家不缺孩子,你想要孩子, 多的是人愿意给你生。”太上皇看着下面的范云安,冷冷地说。
他原本以为范云安就是年少轻狂玩一玩, 没想到居然会被那个女人给蛊惑, 这绝对不能容忍。
范云安抬头看了太上皇一眼, 更加心虚了,“……可是,这个孩子没了,儿臣以后也没孩子了啊。”
太上皇:“……”
范云定:“……十一,解释一下。”
这下范云定也看不下去了。
“弟弟此次深刻感受到了妇人怀孕生子的艰辛,若是以后弟弟再有孩子,还像这次一样这么辛苦,好几个月吃不下东西,看到什么都想吐,那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所以,弟弟也不想要其他孩子了,我怕孩子没出生,我就没了。”小心地看了范云定一眼,范云安慢吞吞地解释。
“反正弟弟现在也有孩子了,所以没有其他孩子也没什么关系,为了防止日后还有这样的情况,弟弟就,嗯……让大夫开了绝育药。”
范云定抄起刚喝完的杯子就朝范云安砸了过去,整个人浑身都在冒着冷气,看向范云安的目光都凉飕飕的。
——当然,杯子最终也砸在了范云安旁边的地面上。
和刚才太上皇砸的刚好一左一右,形成了对称。
太上皇原本正要暴起,一看范云定这样子反而淡定了,自己拿过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不过和刚才范云定低头盯着杯子不同,他明目张胆地看着这对兄弟。
“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
这话只能说对了一半。
范云安本人对子嗣确实没有太多执念,反正已经有孩子了,就算没有也没关系,他哥又不会不管他,将来难道他还担心自己晚景凄凉不成?就算死后,他老范家的其他子孙,难道上香的时候还能漏了他不成?
漏了也没关系,多带点陪葬不就得了。
他这么干确实有不想再次体验这样经历的原因在,另一个原因也是为了保护闻人奚和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他还是了解太上皇的,他提出要和小当家成亲,太上皇根本不可能会同意,甚至会以为小当家蛊惑了他。
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是他想要给小当家当面首,而不是小当家想要当他的妻子,范云安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闻人奚对亲王妃的位置并没有多少兴趣?
所以这是他的问题,而不是闻人奚的,自然不能让太上皇迁怒。
他是太上皇的儿子,太上皇再生气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可换了没什么关系的闻人奚就不一样了。
万一,太上皇知道了他这情况,就要给他赐婚怎么办?
那他就直接把自己不能生的消息放出去。
=-=谁会让自家女儿嫁给一个注定不会有孩子的人?即使是王爷也不行,就算有人家愿意嫁,还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别说太上皇看不上,就算他看得上,他哥为了防止他被人算计,也不会同意的。
士农工商,他从未觉得小当家身份卑贱,行事出格离经叛道,但却明白如今在世人眼中两人身份的差距有多大。
他并不是真的傻子。
他的小心思,作为将他一手养大,教育问题恨不能天天过问的范云定一眼就明白了,顿时更加生气了。
生气之余也明白闻人奚在范云安心中的地位了。
糟心弟弟!
弟弟生来就是讨债的!
“来人!让吴太医进来!”冷冷地看了范云安一眼,范云定扬声叫在外面候着的太医再次进来重新给范云安把脉。
吴太医这次要仔细很多,然后他冷汗就下来了。
范云定顿时明白,范云安还真是没说谎。
这糟心玩意还真给自己下绝育药了。
“呕……”
刚想说什么,下面稍微松了口气的范云安撑不住了,在大殿上吐了出来。
结合范云安之前说的话,父子两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深吸一口气,看都不想看下面那个糟心玩意一眼。
范云定见太上皇没有说话,闭了闭眼,随后再次睁开,直接让范云安先下去了,顺便招来小太监让去皇后宫里问问皇后,有没有什么好的止吐法子。
这种东西范云定是真的不了解,也就妇人本身会知道一些。
宫人悄无声息地进来,轻手轻脚地将大殿上的杯子碎片和茶渍都收拾干净,又给这对父子重新续上茶水,这才垂首站到一边。
“皇帝,这个事情你说怎么办?”
范云定能够看出来范云安的决心,太上皇又不是傻子,能看不出来?他虽不满范云定看上一个那样的女人,可还能怎么办?
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可能是范云安唯一的孩子了,而且现在他能为了她给自己下绝育药,之后呢?若是他不同意,之后……那糟心玩意真的不会跑去入赘吗?
他都去给人家当了那么长时间无名无分的面首了,还会介意入赘吗?
当然不可能!
入赘难听,难道还能有给人当面首难听?必然是没有的。
清楚了范云安的底线,太上皇反而没办法了。
他又不能真的将儿子给杀了,现在这个情况,他还担心将那个女人杀了,他儿子会赔进去呢。
扭头看向浑身冒冷气的范云定,太上皇顿时更加不满了。
“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弟弟!”
范云定:“……”
虽然十一从小到大几乎都是我负责的,但我只是他哥哥而已,您都没有好好教,现在出问题了,怎么能都推到我身上呢?
范云定抬头看了太上皇一眼,眼吞吞吐出一句话。
“养不教,父之过。”
——我只是当哥的。
他教育出问题,最应该负责的难道不是父皇您吗?
太上皇:“……”
更生气了!
他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这对兄弟的?
“滚滚滚!”
都这样了,太上皇也懒得和范云定装什么父慈子孝了,抬手就赶人,而范云定也配合得很,直接就起身了。
“儿臣告退,明日再来给父皇请安。”
停顿了一下,范云定又补充了一句,“十一那边也不算什么大事,万事有您还有儿臣这个当哥哥的,那就随他去吧,儿臣总会安排好的。”
最终还是没忍住给糟心弟弟求情啊。
太上皇讽刺地看着范云定,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你们倒是兄弟情深。”
范云定:“……”
那不然呢?和您这位经常见不到的父皇感情好吗?十一又不是瞎。
没有继续惹太上皇生气,范云定行了个礼就离开了泰康宫。
太上皇气得不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和身边的太监吐槽,“你说,咱老范家也没出过情种,怎么到了朕这里,就能出个为了个女人什么脸面都不要的儿子呢?”
“朕上辈子莫不是造了什么孽吧?”
大太监知道太上皇并不需要他回答,只是找个人说出来而已,温声笑笑,“这还不是您宠出来的?若非如此,王爷也不敢这么做不是?”
因为信任您这位父亲啊。
“你这老小子不实诚,到底朕宠出来的还是老七宠出来的,朕心里清楚。”
大太监这下不说话了。
范云安可不管两代皇帝的憋屈,他自己也难受得很。
回到王府没多久,皇宫那边就送了几个止吐的方子,可这些方子和闻人奚的酸萝卜方子一样,根本就不管用。
到了京城换了人做酸萝卜,一切都按照方子上的来,可最后依旧没有效果。
范云安总觉得不一样。
这一折腾,让范云安这个年都没过好。
原本范云定还不当回事,可一直这样下去,范云安比刚回来的时候还要瘦,顿时坐不住了,新年刚过就火急火燎地将范云安打包,火速送回了明江府。
再这样下去,他弟弟真的要没了。
然后,闻人奚新年刚过就收到了一份礼物——看到她就眼泪汪汪的范云安。
“你怎么……”
瘦成这样了?
“小当家,怀孕好辛苦啊qaq”
范云安也好委屈啊,他不明白啊,明明都是一样的方子,为什么别人做出来的酸萝卜总是不对味呢?
不是说,只是前几个月的吗?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怎么还在吐?
要命啊!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闻人奚顿时无奈了。
“你就不会派人来信,我直接将做酸萝卜的厨子送上京城去?”
范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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