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已经等了两天了,景安帝依旧不为所动, 如果继续下去,为了不出意外,他就只能狠心下毒手了。
已经不是秦国公的秦放对此有些不满,他觉得谢平晖太过优柔寡断了, 这种时候名声有什么用?赶紧拿到圣旨才是要紧, 即使是伪造圣旨又怎么样!
别忘了, 即使他们现在控制了景安帝, 也封锁了后宫,可宁皇后毕竟在这后宫经营了几十年, 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而且, 伪造圣旨和让景安帝亲手写下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逼宫造反, 还搞什么虚伪的这一套?
好在,在他的催促下, 谢平晖总算是准备动手了, 也让秦放松了口气。
他原本虽然和宁家有怨, 并且有自己的小心思, 可那时候他绝对没有想过要造反,现在都是被景安帝逼的。
他不能让秦家在他手中没落, 必须趁现在还有人手的时候搏一把, 否则日后定然没有机会, 再想起来太难了。
明天若是景安帝依旧不肯写传位圣旨,就只能让他“病逝”了,这个时候,秦放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松懈了点。
景安帝十个皇子,谢平晖以下年纪太小,参与不了这次的事情,谢平晖以上,老五有残疾,直接就失去了登上大位的资格,谢平暄不提,上面三个皇子也是小动作频繁,不过老大已经死在了谢平晖手中,老二老三有贼心没贼胆,或许还有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从老大死后反而安静了下来。
不过一天没成功,秦放就一天不可能放松警惕,而他最警惕的还是已经在回京路上的谢平暄。
也是造成秦家没落的罪魁祸首。
为了自己,也为了谢平晖,谢平暄必须死。
他已经在城门口布好了陷阱,一旦谢平暄归来,立刻就会被拿下。
晚上,景安帝的寝宫依旧灯火通明,只是却安静得很,里面的太医已经被控制住了,伺候的宫人也一样,景安帝躺在床上,手指敲击着床板。
谢平晖也没有回去,依旧守在这里,他负责宫内,秦国公则负责宫外,他手中人手不多,但这些年也确实有了一些人脉。
毕竟是皇子,总有野心大的人会想要追随。
时间很快就到了后半夜。
景安帝依旧昏昏沉沉的,谢平晖待在殿中沉默不语,正在这时,整个侧殿的蜡烛突然全部熄灭了。
原本明亮的侧殿突然黑了下来,瞬间伸手不见五指,谢平晖心中一惊,暗叫不好,立刻往景安帝的龙塌走去。
很快就有人点亮了蜡烛跟在他身后,可是等他走到龙塌边,床上已经没有了景安帝的身影,顿时脸色大变,“来人!封锁所有出宫的道路,一定不能让人逃脱!”
闻人奚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背上带着意识有些昏沉但还算清醒的景安帝,原本景安帝穿着明黄色,现在也被她裹了一层黑色的斗篷,带着人快速离开了皇宫。
谢平暄已经在武昌侯府等着了。
武昌侯府虽然是谢平晖的外家,又没有了真正的主子,但并没有被谢平晖收入囊中,一个是他看不上这一座府邸,另一个就是,景安帝也不会让他动。
闻人曦一日没有找到,他就不可能让人动武昌侯府。
这也是给天下将士看的。
秘密潜入京城,谢平暄并没有回王府,而是一同躲在了不会引人注意的武昌侯府,等闻人奚将景安帝带回来,立刻让提前带过来的大夫上前为景安帝诊断。
“朕无妨。”精神不太好的景安帝这时候却目光明亮得可怕,不见一点浑浊。
闻人奚早就知道他清醒着,因此并不意外,谢平暄却心中一喜,脸上也带出了几分表情,“父皇!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老四,朕将虎符给你,你速度去京郊大营调人,将皇宫和秦府都给我围死了,一只苍蝇都不要放出来,然后过来接朕回宫。”景安帝坐在床上点点头,后背笔直,气势很强,直接吩咐道。
闻人奚站在一旁,手指微动。
下一刻,几个灰色的身影出现在房间中,单膝跪地,“皇上恕罪,属下来迟。”
他们一直负责保护景安帝,景安帝被人带走就追了过来,可怕的是,他们居然追不上闻人奚,所以才会迟了一步。
景安帝掌权多年,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被谢平晖以及连爵位都丢了的秦放控制住,即使一开始没想到,突然中毒被控制,后续肯定也能脱险。
再怎么说,他才是皇帝。
之所以一直没动,除了想要给谢平晖一个机会,认清这个儿子到底有多心狠,就是想要钓出所有别有用心的人。
他在耐心等待其他人跳出来。
但他没想到,事情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他直接被人从防守严密的皇宫里偷了出来。
被闻人奚带走的那一刻,景安帝脑子都懵了一下——他没有下这样的命令啊,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不知道带走自己的人是谁,而他的暗卫又明显还没有跟上来,景安帝就没有轻举妄动,依旧一副虚弱的样子,然后他就看到了应该还没有回来的谢平暄。
既然谢平暄已经回来了,他也就不准备再继续等下去,坐起来开始吩咐收网。
此时情况不同,谢平暄知道最重要的是尽快将谢平晖还有秦放拿下来,平稳了朝政再说,要不然要乱起来了,因此并没有解释太多,接过了暗卫递过来的兵符,“儿臣去去就回,父皇且休息。”
等到谢平暄离开,景安帝终于看向将自己带出来的少年,目光中带着欣赏,“你就是老四和顾问西折子上说的那个小将方仁温吧?果真年少有为,是我大景的良才美……”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落下,景安帝看着闻人奚那张脸,蓦地怔住了,皱了皱眉,又皱了皱眉,口中再次回味刚才念到的名字,“方仁温……”
闻人奚:“……”
大意了。
急着去救人,并没有来得及遮掩一下面容,不过景安帝应该没见过原主的母亲吧?原主这张脸和原主娘一模一样,但是眼睛却像武昌侯,只从眼睛,应该认不出来吧?武昌侯都死了四年了啊。
景安帝难得沉默了,随后轻声哼笑,意味深长地看了闻人奚一眼,“你倒是好胆量,可笑一直找不到的人居然就在眼皮子底下,只是谁都没想到,不过这么一来,也算没有愧对你爹的血脉。”
“这里是武昌侯府?”
“是。”见景安帝已经认了出来,闻人奚也就没有继续装傻下去,直接用原本的声音应道,“侯府两年没有主人,只有下人在,不引人注意,因而末将和殿下便将皇上带来这边了。”
自称末将,而不是臣女。
景安帝认出来后明显不高兴,不过从那话也能看出来其中的含义,他并没有震怒。
或者说生气还是有的,震惊也是有的,不过相比较闻人奚立下的功劳,这种欺骗的罪责低于功劳——至少对景安帝来说是这样的。
他不在意闻人奚的性别,只看重能力。
若非她隐瞒了身份去了边塞,这次匈奴南下,陵安城还能解开困境吗?两年前,匈奴右大王入侵望北城,望北城能守住吗?即使可以,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如果她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犯了欺君之罪,即使看在闻人家为本朝立下的功劳饶她不死,也会有其他责罚,最大的可能是送进庵堂。
但她是个有能力的人。
掌权者,谁不喜欢有能力有本事的人?
当然,有一些人还是更加重视自己的颜面的,可景安帝不是。
清脆悦耳的少女嗓音立刻惊住了安静站在一边的暗卫。
景安帝此时还有些虚弱,身上的毒也还没有解掉,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床上,扫视闻人奚的目光有些深沉,“此事稍后再同你们算账!”
他的好儿子,怀安郡主,还有顾问西那个老东西,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老四还有顾问西肯定都清楚闻人曦的身份!
闻人奚没有出声。
因为景安帝早有准备,所以闻人奚他们找来的大夫并没有派上用场,只等着回宫就会让太医开解药,尽管还很虚弱,景安帝却依旧没有去休息。
他猝不及防中毒被困,老大立刻跳出来想要夺权,等他反应过来,老大已经死在了老六手中,接下来一切倒是都在他的掌控中。
老六还有秦放,真是太小瞧他了,如果不是为了钓鱼,他怎么可能让他们蹦跶到现在,此时也差不多该收网了。
此时谢平晖已经快疯了,从龙踏上的景安帝失踪,他立刻就封锁了整个皇宫,一边派人搜查一边让人传话给秦放。
秦放收到消息立刻就知道不好,想也不想就调动人手准备先下手为强。
只要所有皇子全部死了,就算谢平晖造反又怎么样,作为景安帝唯一的儿子,他不登基,谁登基?
还有,身在皇宫的宁皇后,一定要想办法控制了她,控制了她即使谢平暄安全归来,也会受到掣肘不敢妄动。
可惜他有这样的想法,那些皇子也不是待宰的羔羊,下面最小的几个都被宁皇后保护了起来,上面的大的只要不作乱,自保还是没问题的,宁皇后自己在后宫经营了几十年,手中可用的人不是谢平晖可以比的,短时间他根本就没办法。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景安帝相信皇宫那边有宁皇后在,不会出什么大事,谢平晖手中人手并不算多,真要对上,绝对不会是宁皇后的对手,此时他只是等待着谢平暄的消息。
“会下棋吗?”
“学过一点皮毛。”闻人奚知道景安帝询问的是谁,点头应道。
“过来陪朕下一盘子,若是赢了,朕看在你立下的功劳还有武昌侯府忠君为国的份上,不予计较。”景安帝手中捏着一枚白色的棋子。
“末将遵命。”闻人奚笑了一下,坐到景安帝对面。
京郊大营守卫京城的安全,距离并不远,秦放和谢平晖的人还没来得及攻下各个皇子府,秦家和皇宫就被围了起来。
谢平晖听下面的人汇报,谢平暄带着京郊大营的兵马围住了皇宫,立刻就知道一切完了,深深地为自己的优柔寡断后悔起来。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该直接让他的好父皇“病逝”才对啊!
这下什么都完了。
第90章 强取豪夺白月光26
天蒙蒙亮的时候, 终于有一队官兵来到了武昌侯府,举着火把将武昌侯府围了起来。
此时天气还凉,披着斗篷的谢平暄走在最前方, 敲响了武昌侯府的门。
这一片都是达官显贵, 但都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宫变,一个两个闭门不出, 此时见有人敲响武昌侯府的门,立刻有下人将两边的门开了一个缝,从缝隙往外看。
并没有什么喊打喊杀的声音,上千人的队伍安安静静的。
身上同样披着厚斗篷的景安帝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来, 看到他的那一刻, 两边偷看的人家立刻惊恐地瞪大了眼, 纷纷回去禀告主子。
这些下人或许没有见过景安帝, 但是斗篷下的明黄色他们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景安帝完全没管两边的人家,看着面前身上还带着血的谢平暄, 有些欣慰。
这种时候, 他根本没那么相信谢平暄, 将兵符交给他, 也有试探的意思。
此时他在武昌侯府,闻人奚又明显是谢平暄的人, 兵符交给了他, 只要他动什么歪心思, 趁着这个机会杀了他, 就可以拿着兵符名正言顺地围了秦府还有皇宫,将谋逆的老六抓起来, 甚至连背锅都不用背锅。
好在, 他最终还是有一个真正的儿子的, 没有让他失望。
“父皇,秦府所有人都已经被拿下,六弟府邸也被围住了暂时没动,等您的旨意,六弟已经被控制,皇宫的骚乱此时也平息了,儿臣恭迎您回宫。”谢平暄手中还拿着一柄染血的剑,看到景安帝出来立刻说道。
“老四,你干得不错,回宫吧。”
“是。”
“方仁温,你也一同来,此次救驾朕记你一功。”走了两步,景安帝突然回头说道,愣是有些咬牙切齿。
谢平暄心中一惊,立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注意到他小动作的景安帝忍不住看向那张严肃端方的脸:“……”
这种场合严肃得很,闻人奚知道自己笑出来不好,可她还是有点忍不住想笑,将快到嘴边的笑声憋回去,低头掩去脸上的神情,“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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