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嬿颔首,端起茶杯隔空回敬了他。
余光落到旁边唇瓣紧抿不置一词的男子身上,梁嬿顿了顿。
她竟有些想十七了。
两人面庞轮廓确乎有几分相似。
很快,寿宴的主角到来,众人起身恭贺。
高台上,太后目光扫过众人,落到睿王身上时,视线不由一凝。
男子气宇轩昂,琼林玉树,气场不亚于少帝。
所戴面具狰狞,但是太后识人无数,凭着那轮廓分明的下颌,便猜那面容下定是剑眉星眸、清新俊逸。
她甚至觉得此人有几分眼熟。
但是他那声音,却与那人不一样。
是以,太后打消了疑虑。
敛了目光,太后说了几句,便让开宴了。
内侍鱼贯而入,佳肴纷纷端上席面。
梁熠在鎏金龙椅上与众人的谈话,赵千俞未听进去,他只知秋蟹肥美,需趁热吃。
而梁嬿,喜欢吃蟹。
不知是谁,中秋在宫里吃罢晚宴,回府后看见桌面剩的几只螃蟹,眼馋极了。
思及此处,赵千俞眼皮一掀,果真看见对面那姑娘拿着蟹具剥蟹。
稍慢了些。
赵千俞取来蟹具,在丝竹声和席间贺寿的歌舞声中,三两下便将一只完整的螃蟹剥了出来。
将蟹肉尽数放在蟹壳中,赵千俞擦干净手,对身侧的内侍低低吩咐一句。
内侍连连点头。
不消片刻,正剥蟹的梁嬿收到内侍端来的装满蟹肉蟹黄的蟹壳。
“殿下,睿王殿下说,殿下金枝玉叶,剥蟹此等活不应亲自动手。他家有位年长数日的阿姐,素来爱吃蟹,他以往便给阿姐剥蟹,一时习惯了,莫见怪。”
梁嬿蹙眉,透过台上不断变换位子的舞女,看向赵千俞。
而男子低垂着头,正在剥蟹,似乎是让内侍传过来,便无心注意她这边。
那双修长的手,以及剥蟹的手法,怎么如此像她的十七?
作者有话说:
你小子,别得意
第65章
这厢,龙椅之上的梁熠看见内侍从睿王身边端了剥好的蟹肉到梁嬿席位上,顿时来了精神。
听闻这睿王赵千俞寡言少语,不近女色。
从进殿开始,梁熠便将目光落到这戴了面具的睿王身上,而男子也确实鲜少与旁的人交谈。
而现在他竟将剥好的蟹给梁嬿!
在这之后,梁熠亮了的眸子忽又暗了几分,脸色不是很好。
给皇姐剥蟹,他睿王能安什么好心?!
恐是见了倾城国色的皇姐,心里忽生了些念头!
什么不近女色,看来外界的传言不能全然相信。
见色起意倒是有几分真。
但有些奇怪,睿王紧接着将再次剥好的蟹肉给了旁边的男子。
梁熠不禁用疑惑,难不成是睿王不喜欢吃螃蟹?
虽然梁熠知晓梁嬿年少时曾整日将睿王挂在嘴边,但是如今情况不同,梁嬿果真没让梁熠失望。
那剥好的螃蟹被梁嬿还了回去。
梁熠面色这才有所缓和,唇角勾勒出一抹放心的笑容。
只有在这时,梁熠才有一丝丝意识到十七的好。
倘若那个敢顶撞他的十七随梁嬿赴宴,此刻睿王送来的蟹肉怕是还没碰到梁嬿席面,便被退了回去。
梁熠不是单看十七不顺眼,而是待所有对梁嬿有一丝丝心思的男子皆看不顺眼。
什么样的男子能和皇姐琴瑟和鸣?
自然是能比过他的男子,也是比他更疼皇姐的男子。
将蟹肉还回去,梁嬿看着席面上的螃蟹,顿时索然无味。
旁边的铜盏净了净手,梁嬿接过秋月递来的锦帕擦干净手。
“皇姐,刚剥的螃蟹你不吃吗?云瑶想吃。”
云瑶与梁嬿同席而坐,小姑娘馋那白|嫩嫩的螃蟹肉,小小的眸子中发出期待的光芒,看了看蟹肉,又看了看梁嬿,甜甜一笑。
摸摸妹妹发顶,梁嬿用银筷夹起一块蟹肉,蘸了些醋汁,亲手喂给云瑶,“就吃这小半个,螃蟹性寒,不宜多食,适才你就吃了一个。”
云瑶满足,甜甜笑道:“谢谢皇姐。”
“皇姐,十七怎不过来和皇姐同席,不仅去了对面坐,还戴了个那么凶的面具?”云瑶抬起小小的脑袋,眼底满是疑惑,不懂便问:“皇姐和十七闹别扭了吗?所以他才不和皇姐坐一起。”
梁嬿黛眉轻拧,她看了看对面的男子。
十七?
那狰狞的半副面具遮了半张面容,只露出鼻子以下的容貌。
初见时,梁嬿从睿王的身形想到十七,但很快这念头就打消了。
十七是越国人,而席间这位,是南朝三皇子。
两人乍一看,是有些许相似,但却不是同一人。
可怜的十七,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养病。
也不知他是否乖乖喝药。
梁嬿拿锦帕擦擦云瑶嘴角,解释道:“十七病了,在府上养病。云瑶看到的那位,南朝睿王,叫赵千俞,不是十七。”
云瑶瘪嘴,又看了看对面席上夹菜的那位,点点头,略显失落。
忽然,她想和十七一起玩了。
目光敏锐的赵千俞自然是留意到梁嬿这边的动静,他小口夹菜,一举一动皆是矜贵的气质。
赵千俞也知道,半副面具根本遮挡不了什么,怀疑的必然会怀疑。
与其让他们怀疑,倒不如让他主动将梁嬿等人的疑心打消。
舞台上的一舞曲落幕,舞姬们次第退出殿中。
赵千俞端起酒杯起身,用那副已经将原音掩住的嗓音对太后说道:“晚辈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岁岁常健。”
太后举起金樽,隔着席位回敬男子。
太后放下酒樽,锦帕轻拭唇角,看向席间之人,说道:“素闻睿王骁勇,不少人一直未曾见过睿王真面目,不知今日哀家可否一睹真容?”
此话一出,殿中无数双眼睛的目光汇聚在一人身上,自然也包括了梁嬿和梁熠。
而在赵千俞旁边的顾昀,则不经意间轻轻勾起唇角,不紧不慢转动酒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热络的殿中顿时静谧无声,都等着那半副面具被摘下。
赵千俞若无其事看了眼梁嬿,女子正盯着他看,那双潋滟的眸子莹亮,也期待着,等着面具被拿下。
仅一眼,他便收了目光,快到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赵千俞手指摸到后脑系面具的带子。
忽地,他手指一顿,又收了起来。
叹息一声,赵千俞歉意道:“晚辈面目可怖,还是算了。今日是太后娘娘寿辰,大喜日子,莫要因臣可怖的面容,坏了这喜庆氛围。”
既然被婉拒了,太后也不在执意此事。
点点头,这话题便掀了过去。
梁熠说道:“睿王千里迢迢来到姜国,不妨在京城多留几日,多领略领略与贵朝不同的风土人情,也让朕略尽地主之谊。”
这正合赵千俞心意。
他笑了笑,道:“陛下盛情难却,臣便多留几日。”
梁熠嘴上笑着说好,心里的主意已经列了一长串。
让皇姐和这睿王多些时光相处,皇姐也不是非那傲气穷酸的十七不可。
且这两人某些方面,有几分相似。
一段小插曲过后,寿宴继续。
舞姬散去后,殿中台上又进来了变戏法的戏班子,骤冷的场子一时间重新热络起来。
借着戏班子敲锣打鼓的声音遮掩,顾昀凑到赵千俞身边,低声道:“别怪表哥没提醒你,当心玩火自焚。”
赵千俞拿起酒樽,轻呷一口,道:“我有分寸。”
指节敲了敲酒樽,赵千俞眼皮一掀,透过面具看先顾昀,道:“少帝想让我入赘,管你是皇子,还是布衣,入赘。”
顾昀如闻天堑,笑容凝滞在嘴角,淡声道:“这位长公主,是非娶不可吗?”
他表弟人中龙凤,怎可入赘?
赵千俞点头,余光扫向心不在焉的梁嬿,道:“非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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