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俞点头,面色稍缓,但须臾后看见元修眉毛眼睛都快拧到一起去了,猜中几分他困惑的原因,于是道:“跟在我身边多年,你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吗?想问什么便问。”
“什么也瞒不过公子。”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元修笑笑,道:“公子为何一直瞒着长公主,如今公子受伤,又救了少帝,是向长公主坦白的最佳时机,往后若是长公主知晓公子的真实身份,长公主难免与公子置气。”
换作是他,他定是怒气横生。
赵千俞指腹摩挲,目光暗了暗,眉眼微微蹙起,似在认真思索事情。
坦白吗?
坦白后多没意思。
藏着掖着才甚妙。
“睿王”随贺寿使团正在赶往姜国的路上。
况且现在说出来,淼淼也不会相信,更何况她一直防备的摄政王气焰正盛,此刻不是坦白的最佳时候。
沉默一阵,赵千俞道:“长公主会生气?”
他看向元修,饶有兴致,问道:“你感觉有多生气?”
“啊?”
元修是万万没想到赵千俞问出的是这个问题,一时间还真让他诧异,“这难道还不让长公主生气?”
话音刚落,营帐门口踏进一抹艳丽的身影,梁嬿面色不佳,领着端药的侍女已经踏入营帐中。
作者有话说:
爸妈催着出去吃席t^t后面还有一段山野酿酿酱酱没写完就放下一章去了orz
第60章
“本宫生什么气?”
梁嬿适才在营帐口便听见主仆两人在帐中谈论她,说什么生不生气的。
隔太远,她没听清具体内容。
梁嬿倒不是因为这事面色不悦,而是她在营帐门口便看见本应该躺在榻上静养的十七此刻已经从榻上下来,那受伤的左腿已然放在地上。
她不过在外面看看药熬好没的片刻功夫,十七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梁嬿的突然出现让赵千俞和元修猝不及防。
元修惶恐,一动不动看着榻边面色平静的男子。
赵千俞虽然耳力极好,但因心里念着事情,一时没注意营帐外的动静。
不知梁嬿何时出现在营帐外面,也不知把对话听进去多少。
但瞧着梁嬿的模样以及适才她说的那番话,赵千俞猜她听到的对话应是不多。
看着黛眉轻蹙,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梁嬿,赵千俞镇定回道:“之前让元修寻的地方寻到了,晚上带长公主去。
“什么地方?一定要晚上去?”
已经行至榻边,梁嬿从秋月手中接过热气腾腾的药碗。
元修快速反应过来,点头附和道:“营帐出去,西北方向,穿过一片小山林后有处茂密的草坪,那处看夜景极佳。”
“但是,”元修话锋一转,目光落到赵千俞伤了的左腿上,顺着赵千俞的话解释道:“十七公子腿伤了,怎还能骑马带着长公主殿下出去呢?!所以小人才道:长公主会生气,更加生气。”
梁嬿不悦看他一眼,命令道:“腿伤没好之前,你哪里也不许去,老老实实待在本宫身边!”
赵千俞低低一笑。
这才是他隐瞒身份的一丝小乐趣。
她确实没有听见适才重要的谈话。
梁嬿屏退左右,营帐中又恢复了安静。
一手拿药碗,一手拎着裙摆,梁嬿在榻边坐下,沉着一张脸舀了一勺药递到男子唇边,“喝药。”
赵千俞喝完,道:“生气了?”
梁嬿没回他话,低头搅动热腾腾的半碗药,道:“喝完回榻上躺着修养。本宫出去端药的一阵功夫,你便私自下榻,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从梁嬿手中端过药碗,赵千俞一口气喝下。
将空碗放到木几上,赵千俞并未听梁嬿的话回到榻上,反而起身,直直立在女子跟前。
“腿被抓伤,不是被恶狼咬伤,也没伤到骨头,淼淼关心过度了。”
梁嬿蹙眉,丹唇弯下,面色更加不好。赵千俞一看便知她又气了,伸手去握她垂在膝间的手。
没握到,被梁嬿拨开了。
赵千俞笑笑,强行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女子挣扎的力道哪里比得上男子。
赵千俞虎口握住手腕,眼睑垂下,目光凝在她娇艳的唇瓣上,居高临下,道:“晚上随我出去。”
不是询问,而是他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通知她一声罢了。
“莫说是左腿破了些皮,就算是被砍了一刀,只要还能行走,今夜就要带淼淼去那里。”赵千俞正经说道:“不是一时兴起,昨日我就让元修去寻地方了。”
梁嬿眉头紧拧,拗过他,气道:“疼死你算了。”
她倒要看看夜里黑灯瞎火的,他要带她去何处。
赵千俞笑道:“舍不得。”
还有许多事情未与梁嬿一起做,他可舍不得死。
入夜。
营帐外篝火阑珊,但围坐在一起的众人兴致不高,气氛凝重。
吹笛之人还未捉到,少帝营帐中陆续有人被带进去,等了许久,那人神色恍惚又被架出来。
一时间人心惶惶。
夜色中,众人只见身披斗篷的男子拥着同样披了斗篷的长公主策马出了围场。
皎洁的月光洒在远去的马匹上,不知两人要去往何处。
林间寂寂,一片漆黑,仅仅凭着洒落点点月光照亮前方的路。
马背上,赵千俞将梁嬿圈在怀中,“没有灯笼,长公主若是害怕,便闭着眼睛把头埋进我怀里。很快就到。”
梁嬿怕黑,赵千俞一直都记得,他也感受到了怀中女子轻微的颤抖。
策马时难免扯动腿上的伤口,但这点疼痛对赵千俞来说,并不算什么。
赵千俞松开一只握住缰绳的手,轻轻放到梁嬿后背,将她往自己怀里推了推,揽她更紧。
耳边风声呼呼,赵千俞音调高了几分,道:“想想开心的事情,很快就到了。”
像是吃了颗定心丸,梁嬿在他怀里只觉踏实不少。
双臂紧紧环住十七腰肢,梁嬿整张脸严严实实埋到斗篷下男子温暖的胸膛。
回忆和十七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梁嬿在他怀里开心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渐渐停下,梁嬿被斗篷兜头盖住脑袋,眼前一片漆黑。她伸手欲掀开,被男子握住手腕,“等下再掀。”
梁嬿止了动作,唇角微微扬起,有几分期待和高兴,道:“什么惊喜,神神秘秘。”
“先保密。”
赵千俞抱她下马,道:“莫要掀开,还要再等片刻。”
马儿停驻的草坪上,漫天萤火虫飞来飞去,漆黑的夜有了除月光外的另一丝色彩,如梦如幻。
而一抬头,便是天幕低垂的皎洁弯月。
赵千俞解开斗篷,在远离梁嬿的地方挥了挥斗篷,将附近漫天的流萤揽进斗篷。
因斗篷是深色的,即便装了不少流萤,但也只是透出微弱的萤光。
拢紧斗篷,赵千俞回到梁嬿身边,双手负后,道:“长公主掀开斗篷,慢慢睁开眼睛。”
梁嬿缓缓睁眼,她倒是要瞧瞧,究竟是什么地方,值得他这般神神秘秘。
一片漆黑,周围除了一轮明月和漫天的繁星,也没什么值得特意前来的。
月色在营帐外也能赏,只不过这山林的草坪较为幽静。
忽地,赵千俞朝远处扔去一块石头。
刹那间,附着在草叶上的萤火虫煽动翅膀。
黑暗中扑起漫天流萤,顿时将周围照亮。
梁嬿眸光潋滟,发出感叹,“好美。”
赵千俞将背在后面藏着的斗篷拿出,当着梁嬿的面打开。
无数流萤在女子面前飞舞。
夜色浓稠,月光皎洁,周围一片静谧。
斗篷铺在草坪上,赵千俞揽着梁嬿坐下。
他给梁嬿捉了一布袋的流萤,宛如一盏烛火明亮的灯笼。
赵千俞道:“刚到围场时,我便让元修去寻能捉到流萤的地方,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寻到了。等回了京城再专程出来看流萤,总觉得小题大做,便趁着这次围猎一并办了。”
“淼淼可喜欢?”赵千俞垂眸,看着臂弯里拨弄布袋里满是流萤的女子,温声问道。
梁嬿看着系在手指上的布袋一圈一圈转动,唇角弯弯,“喜欢。”
赵千俞下颌枕在梁嬿肩头,双手环住她细腰,道:“其实黑夜也没那么可怕,就像现在没有灯笼,没有蜡烛,但头顶的月光皎洁明亮,淼淼手里有发光的流萤,而身边还有我一直陪着。再漆黑的地方,我也陪着你,牵着你。”
瘦长的手指钻进梁嬿手指指缝,赵千俞紧紧握住她手,柔声道:“淼淼,忘掉小时候害怕的事情,走出来吧。如果以后你还是害怕,就想想今夜的萤火虫。漫天飞舞的流萤,你手里发光的布袋,淼淼手里握着光,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它会一直一直亮着,不会像蜡烛一样被风吹灭,会一直一直跟着你。”
梁嬿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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