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客啊。”
这声音一出,颜时莺才意识到之前休息室里竟然还有秦暮叙的存在,戚昊然自然而然的向他解释起是他前段时间不在的缘故。
很快颜时莺和往常一样,在休息室坐了下来。即使有秦暮叙的加入,休息室的模式也没产生什么变化。唯一的意外是,中途秦暮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把宗巍怀叫了出去,显然是有什么不方便他们听的话要和他谈。
其实比起戚昊然,宗巍怀更不擅长把情绪外露。但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谈了什么,宗巍怀走进来时,脸色难得的都不太好看。
秦暮叙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宗巍怀的脸色变成这样?颜时莺很好奇,但也没敢把这种探寻放在脸上。
只不过当她低下头时,却隐隐感到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颜时莺本想找机会去和秦暮叙,离开休息室后就琢磨着怎么去堵他。却没想到反而先碰到了唐秉川,正不巧这时候她身边还跟着戚昊然。
但显然,戚昊然面上的涵养功夫极好,看到唐秉川似乎有急事找她,朝她淡淡一笑就抛下一句“你们有事先聊。”便转身走开。
纵使颜时莺知道戚昊然是怎么讨厌唐秉川,但他在人前从来不会给她难堪,这倒是让颜时莺有些理解为什么他对女性会这么自信了。
唐秉川一路跑过来脸色苍白,满身是汗,颜时莺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外婆突然被送进了医院,拜托她帮几个小忙。
颜时莺一边应允一边在心底若有所思,原来这么快就开始了吗?
送走了唐秉川,一转头,颜时莺就愕然发现了一旁矮树上的秦暮叙。
他手里拿着一本诗集,半倚在树干上,不知道在那已经看了他多久了。
金色的余晖下,他白金色的头发像上好的绸缎般散发着炫目的光,他眼神中流动着让她看不懂的东西,在逆光中像幻影般暧昧不清。
颜时莺直觉他身上隐藏着她自己迫切想要知道的秘密,但她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这个男人。
这种感觉她不是第一次有了,颜时莺隐藏起心中的思绪,仰头看着矮树上的男人。
远处,秦念之正和几个同学转身告别。
秦暮叙的视线从远方秦念之几个人身上收回,耷拉着眼合上了手中的书打了个呵欠。
他也只有在休息室看到她出现时眼睛闪了闪,此刻完全一副无聊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模样。
但看到一直停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他的颜时莺,秦暮叙眼底陡然划过抹兴致盎然。
“你找我有事?”
“你是不是喜欢秦学姐?”
秦暮叙一愣,随后像是第一次正眼看颜时莺,“你知道?”
注意到秦暮叙的眼神变化,颜时莺心里暗喜。
有戏。
秦暮叙在原著里从头到尾都是个对秦念之求而不得的可怜蛋,连她片刻的青睐都不曾拥有,她一眼就知道他和秦念之恐怕直到现在都毫无进展。
但他想要的甜头,她却可以给他,想要出手,没有什么比现在接近秦念之更好的时机了。
“我们可以合作。”她推了推眼镜,怯生生的补充道,“这几天我看到秦学姐一个人躲起来哭过……”
秦暮叙望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待听完颜时莺接下来说的内容后,秦暮叙看着她,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我同意。”
几天后,秦念之忽然在酒吧销声匿迹。
不仅酒吧里的人再也没见过她出现,连和她合奏的几个同伴都对他的名字莫讳如深。
颜时莺早就提防着陆迟,猜想着陆迟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从那以后再也没去过那个酒吧。
而秦念之此刻正在遭受人生最绝望的时刻。
早知道会被陆迟发现,她那天说什么都不会去见薄荷。
之前有同样际遇的陆家几个家仆、园丁,还有她几个音乐会上的朋友,第二天就从她的世界彻底消失,陆迟告诉她他把他们送去了更好的地方深造,她那时候只惊讶于陆家的能量,根本不敢反抗。
但唯独……薄荷是不一样的!
只是想象一下陆迟查到了薄荷后会发生什么,秦念之就只觉得手脚发凉,大脑一片空白。
就像她从前想象不到人前那个温和知礼、聪明优秀的哥哥,私底下对她的控制欲却强到恐怖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这场噩梦的,只知道陆迟对她的控制越来越严重。她也尝试过反抗,但她每次的反抗只会换来陆迟更残酷的镇压。
可薄荷是不一样的,从前那些人不见时她只觉得浑浑噩噩,对陆迟的恐惧,对陆家的恐惧让她害怕又惶恐,可只有薄荷就像是她真正的软肋,她像被打醒了般,头一次生出了奋起反抗的念头。
她不许,也不能容忍陆迟伤害他,哪怕是牺牲她自己……
万幸的事薄荷的行踪本就神秘,她直到现在都只知道他叫薄荷,连他面具下的全貌都没见过。恐怕陆迟一时半会儿什么也查不到,趁现在她赶紧要做点什么。
陆家的家主已经去世,陆家主母常年在各地飞,很少回来,陆戾也经常住在学院里,这座空旷华丽的建筑物里经常除了几个家仆外,就只有她和陆迟。
家仆永远是陆迟那边的人,不仅对陆迟唯命是从,还充当了陆迟的眼线,站在陆迟对面的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既不能逃也无法反抗,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秦念之绝望的思考着,脑中却忽然回忆起陆迟偶尔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有女仆那次和自己私下说的话。
虽然她和陆迟不是亲生兄妹,但难道……
秦念之迟疑着看着镜子里那个如芙蓉般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少女,不由怔住了。
他一直说他想要的一切……是不是也包括她?
就像是后脑勺突然被人重重砸了一锤,所有包裹在蜜糖下的刺探和深意骤然被剥落了外壳,那些她曾经视若无睹的东西,那些她曾经懵懂不知的东西,一切都在她脑海异常清晰的连接起来……
一旦睁开了双眼,所有的答案就立刻触手可得。
秦念之脸色苍白的蹲在原地,有半天没说出话来。
许久,她才苦笑着闭上眼。
她去洗了个澡,换了新衣服,喷上了香水,挽了头发。从衣服到她身上的味道,这一切都是陆迟最喜欢的,做完这一切后,秦念之坐在床上,安静等待着陆迟回家。
于是这天刚回到家的陆迟,才刚脱完外衣,就被迎面而来的秦念之跌跌撞撞的抱住,她像是寻人庇佑的幼兽般,低泣着向他撒娇。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主动钻进他的羽翼下。
陆迟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没,长年来被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厚重面具在她这简单一抱下被冲击得几乎就要碎裂,此刻陆迟的表情简直狂喜到几乎癫狂。
但那也只是短短一瞬,他几秒后就稳住了心神,用异常柔和的目光看着秦念之。
“念之,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哥……”
正埋首在陆迟胸口的秦念之不知道,此刻陆迟看着她的眼神,就仿佛一只看着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从容而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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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时莺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知道宗巍怀他们谈了什么,却没想到她竟然能这么就亲自撞破了这秘密。
她帮唐秉川处理完了学院后的事,时间已经很晚了。
此刻周围很安静,她踏着暮色走在小路上,本以为这个时间点已经没什么人了,却听到了两个男人的交谈声。
颜时莺遁着声音寻去,看到竟然是戚昊然和宗巍怀后,顿时心头一跳,连忙把自己小心藏好。
他们两人间的气氛显然不像白天那样和睦,反而隐隐有股剑拔弩张的味道。
“你不觉得你最近和他走得太近了吗?”
戚昊然一张口,颜时莺就瞳孔一缩,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他口中的“她”没有特指谁,但颜时莺已经隐隐知道了他的言下之意。
宗巍怀皱了皱眉,沉默着没有说话。
“明明是你让我不要和他走得太近,这可不太像你啊。”
“……”
“怎么,难道你也对他心动了?”
颜时莺在心里暗啧了一声。
他这时候来节外生枝,一不小心可是会让她前面的计划功亏一篑的,颜时莺阴沉的脸仔细听着,边在脑中飞快思索着补救办法。
戚昊然这近乎调笑的话一出,宗巍怀就闷闷开了口,“你不要多想……”
“多想?”戚昊然忽然冷冷的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秦暮叙跟你说了什么。”
这回换宗巍怀愕然,“你去找他了?”
“我就算不找他也猜的出来,我跟在你身边十多年了,我对你实在太熟悉了。”
宗巍怀安静了片刻,叹了口气。
他这一叹气,戚昊然顿时从他这反应里察觉出什么,立刻脸色一变,“宗巍怀,你明知道我这次是认真的,你怎么可以……?!”
“小七,你冷静一点……”
“你知道许哥他看见了什么?又是怎么告诉我的吗?联盟里明明那么多的名媛千金随你挑,你为什么偏要和我抢?”
“认真?”宗巍怀的声音一沉,显然也动了脾气,“你一开始接近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这回轮到了戚昊然沉默。
“故意让她被学院里的人排挤,想要拯救她再把她狠狠摔下云端,你之前对她做的那些都是为了谁,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听到宗巍怀说到“是为了谁”这几个字时,戚昊然的身体忽然一僵。
宗巍怀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说道,“想想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搞清楚你的位置,戚昊然。”
话音刚落,戚昊然的面色陡然变得铁青。
“她是我的!”
宗巍怀被狠狠揪住了衣领,依旧面不改色,“戚家也是我的。”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省省你那些不入流的卑鄙手段。”
她那样单纯又弱小的人,只要他一不注意,恐怕就会被戚昊然那样的人玩得团团乱转。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戚昊然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他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会毁了她的,懂吗?你才是最该远离他的人!你根本没资格碰她!”
这句话就像是戳到了宗巍怀哪里的痛处,他脸上少见的浮现出阴鸷的怒气。
“闭嘴!”
不知道谁先动的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像是一点就燃的炸弹,顷刻间两人打成一团,但都很有默契的没有碰脸。
周围的花丛被他们的打闹压得七零八落,颜时莺躲在一处偏僻的角落后,心脏砰砰狂跳,脸上却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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