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两人远远站着,皆是低头不语。
好一会儿,祝九妹才缓缓张口:「刚才银心冒犯了,还望......梁公子别介怀。」
「没事,我......」梁山伯一时不知所言,见她准备离开,情急之下不由喊了声,「英台。」
祝九妹脚下一顿,愕然回首,只听他吃吃笑道:「......我还能这样称呼你吗?」
她不由点点头,直觉得心跳猛然加快。
「我不是存心要骗你。」她垂头不敢看他,「对不起。」
「不,我没有怪你。」梁山伯神情略显慌张,「我知道你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祝九妹抬头怔怔看着他,只见对方侷促一笑,果真没有半分怒气。她不由一阵恍神,良久,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娓娓道来:「千里之外有一祝府,府中有一独女,生来顽劣,仗着双亲与几位哥哥的疼爱,整日胡作非为,不爱女红,独爱看书......」
梁山伯静静听着,嘴角浅浅抿出一抹笑意。
祝九妹也笑了,声音发涩道:「某日因一小事与双亲闹不和,便离家出走,假装男子到了书院唸书。」
「她......不怕吗?」
「当时的确是天不怕地不怕,」她嘴边泛出苦意:「可如今,她怕了。」
见祝九妹神色低落,梁山伯不由柔声道:「山伯亦曾听过一则趣闻,传说天上的一位仙女下凡变成男子,也到了书院唸书,却因法力不足变回了女儿身。」
「后来呢?」她愣道。
「后来,」梁山伯深深看着她:「与她相伴数年的同窗助她度过难关,女子也顺利留在了书院。」
儘管祝九妹再迟钝,也明白对方的心意,不由眼眶一热,心头一暖。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梁山伯语气带有一丝拘谨。
祝九妹不解地看着她。
「不知......那位祝府姑娘叫何名?」
须臾,她才莞尔一笑:「家中排第九,名九妹。」
碧瓦朱檐,雕梁绣柱,大红灯笼高掛,夜里的郑府依旧不失大家气派。
吕春棠轻扶着吕铭,头微微低垂,女子温婉,老者端庄,两人就此一站便有书香世家的气度。
吕春芳年纪小,未曾看过如此场面,不由紧张地揪着自家姐姐的衣角。
此时,府内管家正笑口盈盈地在门前迎接三人,「三位这边请。」
沿路进内,吕春棠只看到寥寥僕人经过,人影稀少,亦不闻声乐,看来这位郑大人是位爱清静之人。
「先生、姑娘请稍等,大人很快便过来。」管家做了个手势示意三人就座。
吕铭微微頷首:「不急,不急。」
管家走后,偌大的厅堂只剩他们三人,案上已经摆放好丰盛的饭菜,似乎一切已经准备好,只剩这里的主人。
「爹,慢坐。」吕春棠扶着吕铭慢慢坐下。
「春棠,把礼物拿出来吧。」
她点点头,从带来的包袱中取出一个精美的木盒,里面装着的是一套白瓷茶具,那是吕铭为数不多的珍品。
他这一生俭省朴素,虽为一院之长,可生活与平常百姓无异。
吕春棠看着他脸上的皱纹,看这眼前这位为莘莘学子而劳碌半生的夫子,心却早已一片麻木,冷若冰霜。
她想,她这辈子应是当不起他的女儿。
厅堂的灯火驀然摇曳,有人来了。
只一人,不多。
一个回眸,一记凝视,彷如过了半辈子。
只有看着那人,她那双空洞无情的眼眸才会泛起半分涟漪。
君若伴我馀生,前尘随风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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