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在家里,你会做什么啊。”
“嗯?”
“我出门之后,你在家呆着,会无聊吗?”
周知彦很早就想这么问了。
时雨家里有电视,周知彦从没见岑少艾打开过,他自己更是从没看过。电视挂在墙上,于是就成了一个单纯的装饰品。
时雨家里有书柜,零零星星放了一些书,周知彦也没见岑少艾看过。甚至从书名来看,他疑心这些书可能压根也不是时雨买的,说不定是买书柜时附赠的。
那岑少艾呆在家里,会做什么呢,发呆吗?
他最初不太在意,现在却很好奇。
“不做什么,不会无聊呀。”岑少艾眉眼弯弯,“不就和以前一样吗?”
以前是什么时候?周知彦很想这么问。在贺川家里的时候吗?
可是他又怕真的问了,得到岑少艾肯定的回答。他和贺川,怎么能一样呢?
于是他便没有继续往下问。
“你想出去玩吗?”周知彦最后道。
本以为岑少艾会欢呼雀跃,说好耶出去玩吧!谁料她听完,神色古怪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周知彦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所以他和贺川,当然不一样了。
带岑少艾出去玩,不能说走就走。又过了几天,周知彦把之前攒着没休的假挪到一起,腾出一个稍长的空闲时间。
“我们去哪?”岑少艾跟在周知彦身后问。
周知彦揽过她的背,亲了亲她的额头——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举动,兴之所至,大抵如是。
“我们去一个地方。”
不是鲜有人知的神奇秘境,也不是世界尽头的虚幻之地,不过普普通通的、位于扬城远郊的一处别 墅。
也是名义上周知彦的“家”。
虽然他没有住过几个晚上,虽然这个“家”早已空空荡荡,不见人烟。
周知彦自己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想起来几次,还有这么个地方。在研究带岑少艾去哪里的时候,却无端冒出了这个念头。
甚至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说“出去玩”,最后竟来到这里。
事实上,这是一栋漂亮的房子,有一个漂亮的花园。周知彦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来,在院子里等了很久,他就站在那处花架边,盯着上面攀缘的庭院玫瑰看了好久。
华丽又堂皇,就和这个家一样,同他没有太大关系。
曾经照料玫瑰的人已经不在,院子里只余造型精巧的铁架子,周知彦却觉得比那满墙的玫瑰更美。
铁架子现在属于他,但玫瑰不是。
想想也很讽刺。
这栋别墅和很多东西,一开始都不是他的,从来也没想过会是他的。最后阴差阳错,倒都归他所有。
别墅有花园,算上地下室一共有四层,比时雨的公寓大很多。周知彦想如果岑少艾愿意,从今往后在这里也好。
邻居全是个人隐私高于一切的人,因此最近的房子也相隔甚远。毫不夸张地说,谁杀了人,把尸体埋在院子里,附近的人都不会知道。
“这里以前种了很多花。”周知彦注意到岑少艾在看花架,目不转睛。
“只是后来都死了。”
岑少艾“噢”了一声,没再言语。
维护的人一直都有,只是频率不高,比不上闲置时的时雨的公寓。毕竟面积在这里,更花时间和精力。周知彦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便没有太上心。
现在的样子,已经是他在打定主意之后,紧急找人收拾的结果了。
好在房子荒废的时间不算太久,恢复起来,也相对容易。
周知彦带岑少艾参观整栋房子。房间很多,有一些周知彦都没怎么逛过。他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身旁人不见了,回头去找,才发现岑少艾手里正拿着一个相框,仔细端详。
“是小周诶!”她喃喃道,眉眼里却有一丝迷惑。
周知彦快步走过去,相框里的照片,原来是张合影。他都没有印象的合影。
岑少艾会觉得迷惑,大概也合理。照片是很久很久之前拍的,那时他才十几岁,长得必定和现在不一样。而且照片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有他,也有时雨。他阴沉着脸,时雨倒是笑得很开心,又因为年龄小,透出一股天真无邪气。
周知彦放下照片,环顾四周,忽然知道这个房间属于谁了。
那个人……
假惺惺的有意思吗?周知彦在心里冷笑。随手便将照片扔进了衣柜深处。
“走吧。”
他拉着岑少艾继续往前,岑少艾虽然扭着头,明显对那张照片十分恋恋不舍,却依然乖乖跟在他身后。
或许因为看到意料之外的照片,一直到晚上,周知彦的心情都不算太好。照片里的人,包括时雨,似乎都在提醒他,他曾经做出过的承诺。
晚餐时他开了瓶酒,一个人自斟自酌着。意外的是岑少艾竟然也安安静静的,没有撒娇任性,也没有撒泼耍赖,蹙着眉,不发一语,像是对盘子里的菜感到费解一般,目不转睛。
仔细想想,似乎自从她看完那张照片,情绪就有些奇怪。
周知彦的心情更差了。
不知怎的,他莫名不想让时雨这个名字,出现在岑少艾面前,当然包括这个人本身。他们之前住的公寓是时雨的,没错,装潢家居都是时雨选的,也没错。但周知彦不想——或者说不希望——岑少艾知道这一点。
出于什么心态,周知彦不明白,也懒得深究。
但既然岑少艾没有发问,他何苦要做主动提起的人。
越想,只觉得愈加心烦意乱。周知彦无从排遣,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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