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场道别的那天,两人都没有提分手。
凯琪承认她只是在装死。既然丹尼尔没说那她也不想说。丹尼尔表现得十分冷静没有崩溃,凯琪搞不清楚这是丹尼尔成长了、还是他不那么爱她了。这样也好,她不想面对一个崩溃的丹尼尔。那很可怕。
丹尼尔说他会给她打电话发邮件,为她去用他不想用的社群软体,只为了能在网路上跟凯琪随时聊天。凯琪起先挺不以为然,她想一来不知道丹尼尔能持续多久、他向来无法忍耐远距离的感情,二来,这算分手后藕断丝连吗?算了。当她没说。
再次地;让凯琪出乎意料的是,丹尼尔坚持住了。目前为止已经一年半,平均每週,丹尼尔都会花上一到两个鐘头跟她对话,通常是打视讯电话,只要情况允许。最不济就是传短讯,通常这是因为丹尼尔忙于拍片、又不想打扰凯琪的作息,人在片场不方便聊天。
丹尼尔会偷拍片场的照片传给她看。像是化妆过程中的搞笑造型,其他人ng出糗的尷尬模样,神奇佈景背后的搭建过程,维妙维肖的逼真道具诸如此类。他对凯琪总是有无限的耐心,乐意回答凯琪的每句话,在凯琪高兴的时候比她更高兴,替凯琪担忧烦恼。
这很神奇。因为,某层面上来说,他们之间的关係,比交往时更亲近。这些交流帮助他们更了解彼此,多了机会讨论到以前他们忽略的小事。
如果他们能早一点这么做,或许他们就不会分手;凯琪不能控制自己别这样想。就像她没办法否认她继续爱着丹尼尔。
事实是,这就是事实。否认跟窜改,事实都不会消失。
丹尼尔总是忍不住帮她介绍顾客。凯琪合理怀疑丹尼尔还是拿着她的作品照片到处炫耀,当间聊话题。
世界贫富差距由此可见一斑;有钱人能有钱到,毫不在乎一束乾燥花的运费比花本身更贵,得搭飞机才能送达对方手里。说真的凯琪搞不懂这个逻辑。就地买花难道不好吗……?
换季的时候,丹尼尔问凯琪想不想去玩耍。
凯琪查了下瑞士的当月气候,对着萤幕另一边的丹尼尔皱起眉头。
「这个时候去瑞士,很冷吧?!」
『别担心,室内肯定都有暖气。』丹尼尔信誓旦旦。
凯琪不置可否。她当然知道室内有暖气。问题是他们又不会永远只在室内,当地气象网页上写的上个月平均低温零下三度、让她这个亚热带出生的哺乳类动物感到头皮发麻。开什么玩笑,零下三度欸。
『来嘛,会很好玩的。』丹尼尔努力说服凯琪,比手画脚使劲鼓吹,『我们去看大教堂。那里光是博物馆、艺术馆就有十来座,你会喜欢。我们可以去看歌剧!还有那里的巧克力、去苏黎世搭缆车……』
「下雪缆车也开放吗?」凯琪很怀疑。
萤幕上,丹尼尔的表情僵了一秒,接着开始摀着脸耍赖。
『你就说吧。你是讨厌瑞士还是讨厌我?选一个。』
凯琪无言以对。「……你最近是接了什么比较狗血的剧本吗?」
丹尼尔用一隻眼睛从指缝间偷看凯琪。一副她不答应就不罢休的委屈表情。凯琪还能怎么办呢?她也只能答应了。最近她对丹尼尔在日常生活中的戏剧化表现越发习以为常,她戏称这是丹尼尔的职业灾害,应该找演员工会求偿。
丹尼尔说他自己是受益者,受益者不能去求偿,但如果是凯琪去求偿,这个上诉就很有道理,她可以说他的职业灾害已经严重影响他们的生活,这是求偿的基本理由。
然而这话听上去未免太过曖昧。每每当话题在危险边缘徘徊,凯琪都会自觉的马上打住、转移焦点,以防踏入雷区。
据说这份旅行是厂商赞助,因为丹尼尔代言了一款精品錶,对方就邀请丹尼尔到厂牌的发源地游玩,唯一的要求是在当地出席一场新品发表会。
整趟旅行厂商提供的都是双人份。
然后丹尼尔说:「我没有别人能邀请了。拜託。我一个人出席会看起来超级可怜。拜託拜託。大家问东问西我会下不了台只能卖萌。拜託拜託拜託。求你了小猫。」
凯琪想她可能一辈子都没法真正拒绝丹尼尔。总之她是答应了。
为了厂商接送方便起见,凯琪得先搭机到伦敦,再跟丹尼尔一起去瑞士。
将近两天都在搭飞机,凯琪都快吐了,时差转换不过来,作息彻底混乱。抵达苏黎世机场的时候,她昏昏欲睡浑身痠痛,简直不想走路,一踏进饭店房间,就往床上倒,把脸埋进枕头堆。
丹尼尔看上去、情况不比她好到哪里,他是不晕机,时差对他而言也不过小菜一碟,但他总在打喷嚏,鼻头通红双眼泛红。
「你是不是过敏?」凯琪怀疑地检查着丹尼尔的脸蛋,彷彿这样就能确定对方的症状。
据她所知,丹尼尔主要除了坚果过敏、猫咪过敏外,体质并不弱,零下的温度在雪地里拍片都没感冒过,他们交往的一年内、只有一次,丹尼尔吃了不新鲜的食物腹泻一晚,其他时候丹尼尔都是标准的健康宝宝。哦,热水器坏了的那回不算数,事后她就知道丹尼尔只是在装冷。
「呃……」丹尼尔支支吾吾、左顾右盼,发现自己实在躲不掉,才嘟嚷着说:「只是小过敏,不太重要。」
凯琪从床上坐起身,盯着正悄悄挪动到房间另一端的丹尼尔,瞇起双眼。
「丹尼。」凯琪沉声。
丹尼尔垮下肩,转过身,高举双手作投降貌。「好吧、好吧……是过敏没错,我有按时吃药。我保证你等下就不会听见我打喷嚏,我一个鐘头前该吃药的。」
「光是你这几句话就充满了自我矛盾之处。」凯琪不以为然,心里有些埋怨,也有些怒意。她想丹尼尔八成是要瞒着她,要不是他们下飞机后匆匆忙忙、她身体不舒服急着进饭店,估计丹尼尔会偷偷吃药装作没事。
想到这点,凯琪就更不高兴了。不是针对丹尼尔,也不完全是责怪自己,就只是……丹尼尔明明不舒服却不肯告诉她。一路上还哄着她照顾她。而她现在才发现丹尼尔过敏,这种感觉很糟糕。
丹尼尔带着药来旅行。也就是说,在登机前,丹尼尔就是这种生理状态;也就是说,丹尼尔已经过敏了好一阵子,确定会继续过敏再一阵子。凯琪飞快得出推论,越想越不开心。
「你带了多少药?」凯琪问。同时挪下床,强撑起精神,要去给丹尼尔准备温开水。但她记得饭店里的热水器都很脏,所以她得先拔下电源、把热水器内部洗过一遍。
「两週份。医生让我一个月复诊一次就好……」丹尼尔不自觉就失言,说出口后也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呆了呆才赶紧收声。
凯琪懒得瞪丹尼尔,她忙着研究怎么把热水器从墙边拔下来。「也就是说你已经过敏至少半个月。你是碰到什么?」
「你在做什么?」丹尼尔转移话题。技巧十分拙劣。
「我想洗它。」凯琪说着,直起身,刚找到热水器的插头、就在墙的上方,侧过头就发现这间房里还有微波炉。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凯琪板着脸在内心自我吐槽。这是四星饭店,这是总统套房,当然了,房间里会有微波炉,方便给房客加热食物。
丹尼尔就站在微波炉的架子旁边,一脸无辜。凯琪默默洗了瓷杯、开了瓶装水、把水倒瓷杯里放进微波炉加热,完成动作后,才转回去瞪着丹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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