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
她蹭着贞观去食堂吃饭,一路浑浑噩噩,连自己打了哪两个菜都没弄清楚。听着同坐的班里人说什么颜值八分、水平五分,她心里只有一声“好家伙”,空洞地无限循环。
“贞观,咋办啊?”她才食不知味地扒过两口,就彻底吃不下,苦着脸求救道。
“什么怎么办?嗷,你说那个……新来的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啊。高一不是连宋姐都拿你没办法,小白脸这么嫩,怕他干啥?去就去呗。”
“不是,我跟他可能……有些过节。”她口不择言地瞎扯道。
贞观却忽地放下筷子,“等等——我好像发现盲点了。你姓钟,他也姓钟,你们不会是哪门子亲戚吧?怪不得你让我帮你拿试卷。”
小钟闻言也是一呆,无语许久,才缓缓道:“你这脑洞……巧合而已。又不是什么稀奇的姓氏,一个班里不也能碰上同姓。”
“也是,我忘了。他问你是哪个,肯定是不认识。”贞观这才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
可转眼,这个问题宝宝又开始自己的推理,“你们既然互不认识,你跟他这个梁子是怎么结上的?可他指名道姓就要你过去,好像还真有点这个意思。咋回事啊?”
小钟思量许久,望了眼在座诸人,除却贞观都不熟,一时又胆怯起来。她只含糊道:“难以言喻。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下次有机会说吧。”
“我觉得出了这么一茬子事,你明天就不会来了。”贞观忽转过头,似笑非笑打量她。
她不好意思地笑,“应该是吧。”
“你这学期,体育想学什么?我给你去选。”贞观已经默认她很久不会再来。
小钟稍加思索,“羽毛球吧。上学期没选上这个。”
“不继续来排球?吴老师不还挺喜欢你,还说今年要是能打比赛,咱们队该让你二传。”
高一时候,小钟能与贞观情好日密,就是因为一起上排球课,后来也将座位换到一起。此时她若换去别的项目,等于就没有这个伴了。
她转念一想,改口道:“你选什么我就选什么,比起项目,我更想跟你一起。”
“我明白了。”贞观道。
话音未落,小钟却不礼貌地没忍住喷嚏。她故意逗乐般地骂道:“操,谁在骂我。”
教师食堂外,大钟与同带小钟那班的英语老师何仪贤遇上,顺路同行,也寒暄工作的事。
这位英语老师三十出头,去年拿了青年教师教学竞赛的省奖,并晋升职称,正是风光瞩目的教坛新秀。所有人都知她工作拼命。入职以后五六年间,她一心挂在自己的事业上,至今都单身。
大钟却对所有的话都不感兴趣,只合乎礼貌,做出最少的回应。很快就无话可说,也还有很长一段同行的路。
何仪贤问:“一节课过去,你能认出多少同学了?”
大钟笑,“完全不认识,除了班长和课代表。”
“她们高一刚入学的时候,一般都是教班长填一份座位表。班主任晚修坐班,就顺便将人认了。任课老师就不必急于认人,反正日子一长,自然而然就认得。”
“原来如此,这倒是个好办法。”说到此处,他若有所思地皱起眉,不觉就微妙地落后半步。何仪贤慢下来等他,他竟也跟着慢下来。总是隔着那半步。
终于轮到他开口问:“何老师,想请教一下。我班上有个学生,钟杳……”
“她啊,你就当这个人不存在好了。很多事,身为老师管不着。”
“我只是略感困惑,她那样子,每科都像完全没学过,究竟是怎么考上重点中学的。”
何仪贤想了想,道:“很不好说。她刚进来的时候,自己还是要学的。就说我教的这门英语,她的底子不差,故意乱写题。以前宋微然当班主任的时候,说她基础有点薄弱,但人不笨,也比别人加倍努力,想往上游赶。”
她略叹口气,话锋一转,“闹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她家里有点事。你别看她小小年纪,也是很不容易的了。你也别太为难她,只要不影响别的人,就随她去。”
“嗯。”大钟淡然点头,“既然真心想学,作为老师总该尽可能帮她。”
“我劝你打消这份心吧。青春期,叛逆又心思敏感的小女生很难弄的。我之前带的文科班,像她那个性子的,还不止一个,头疼死了。三个人整天抱在一起,又跟其他班的男生谈恋爱,惹出许多不好听的风言风语。忠言逆耳,总会伤到人。稍微说得重了,她就哭得稀里哗啦,还心里记恨你。你可别把人弄哭。”
“谢谢提醒。”
“你也别太客气了。我们年纪差不了几岁,你叫我小何就行了。”何仪贤道。
大钟继续谦让:“论教学,毕竟您才是前辈。”
“听你这么奉承我才不安。你那么高学历的人,竟然放弃高校的教职,来教中学。”
“无非是一碗饭罢了。”他道。
何仪贤却将话锋一转,“说起来,你家里人对此没意见吗?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查户口,他还是神色不变:“我太太……是个小网红。”
何仪贤却为意料之外的答案怔住,但旋而若无其事地接上话:“网红?那玩意真能赚钱?”
她并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和所有观念老派的人类似,她并不看好互联网发展带来的诸多新职业,总归是变数太多,不稳定。
大钟却忽而轻笑,“能赚啊。她一年的收入,是我工资的好几倍。”
此时,二人走到楼梯口,正要分道扬镳。何仪贤的办公室就在二楼,大钟在四楼。
未等何仪贤继续推进话题,他致以抱歉地微笑,道:“先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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