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双唇十分红润,她似乎也在困扰着什么,所以眼眸中透露出小心翼翼。
祁昀忍不住打断她。
祁昀说,“你再仔细想想,不必这样急着告诉我。”
宁染不知祁昀有没有在网上看到有关她的消息。她原本就是担忧这个消息不是由她告知,而是在网络发酵后知晓,祁昀会心里不舒服,“我觉得我想好了啊?”
双方都安静了几秒。
祁昀躲过她的注视,他微微低头,“好的,既然你已经决定了。”
宁染说:“网络上有人上传我和秦放高中时期的视频。”
祁昀睁大眼睛,“他们怎么搞到的?”
祁昀的吃惊让宁染眨眼,“啊?你不知道?我看你刚刚那个表情以为你知道呢。”
祁昀抿了唇,“什么视频?影响大吗?”
宁染将手机递给祁昀,让他看上面的消息,“其实影响不大,而且也没有直接证据说明我们在一起过。”
祁昀注视着那不到一分钟的短视频,松了口气,“这个应该很好解释。”
他将手机放回桌面,觉察到宁染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祁昀有些疑惑地看向宁染。
宁染舔了舔唇。
祁昀穿着研发部必须要穿的白色制服,里面套着黑色的高领毛衣,他身形偏瘦,有一种又美丽修长的感觉。
这个人总能散发出难以靠近的安静。宁染现在已经十分明确,祁昀本身并不是性格温吞的人。他的安静源于冷漠。
可是面对她时,那双冷漠的眼瞳一点点活过来,软化成温和的模样。
她是被特别对待的那一个。
“祁昀,”宁染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有她缓慢加速的心跳声,她甚至觉得自己耳根处的血管也在跟着心脏突突跳跃,“我不想去解释我和秦放的事。”
宁染看到青年完全呆住的模样,他似乎理解成为了另外的含义,白皙的面部更为苍白。
宁染忍不住扯了唇角,她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我想告诉他们我有男朋友了,我很在意男朋友的心情,所以不要拿流言来纠缠我。”
宁染看到祁昀原本僵硬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
他似乎想笑的,却还没从刚才的恐慌中缓过神来,所以神经的反应十分缓慢。
青年深呼吸了一下,他没有着急着回答,而是安静地看向宁染。
祁昀虽然不是个喜爱说话的人,但他也不会刻意沉默。
宁染被他看得有一点不好意思,耳垂发烫。她忍不住去撩脸颊旁边的头发,却发现碎发早已被自己拨到耳边,“但是我这样说了之后,他们说不定会查到你。那些网友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们可能会从我的点赞,我的转发,或者网络上的各种信息查询到你。”
“或者,”发烫的耳垂泛出粉色,宁染柔软地看向祁昀,一点点期待的光亮碎在糖浆一般棕褐色的眼眸里,“我直接说,我的男朋友是你。”
她的期待没有得到回应。
祁昀依旧没有开口。
宁染在这一刻意识到,祁昀的沉默并不仅仅是吃惊,还有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他不知该如何组织言语,来否定宁染公开他们的打算。
“也许……”祁昀的声音很轻,“你可以问问秦放,他们专业人员会怎么做。你先不必着急回应。”
宁染盯着祁昀,看他低垂的眉眼。
祁昀说,“这几天我会接送你上下班,不会有别人影响你,好吗?”
宁染依旧紧紧盯着祁昀,她感知到冬日的严寒。
宁染缓慢开口,她觉得嗓子有一些干渴,吞咽也觉得发疼,“现在别人影响不了我。”
宁染说,“只有你能影响我。”
*
宁染的心情十分糟糕。
她不知道究竟哪里出现了问题,整个人都有些焦躁不安。
坐在她旁边工位的罗莹朝她的方向看了好几次,最终意识到宁染不想倾诉后闭上了嘴巴,只用那双担忧的眼眸看向宁染。
整个下午,宁染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反正今天的工作她明天肯定会返工的。
宁染没有等待祁昀开车接她,当时间指向下午五点整后,她立刻提了包离开办公室。
其实也没什么,宁染想。
她早上来时已经经历过一次别人暗暗注视,并没有任何影响,现在不过是她知道着被人注视的原因而已。
冬日的寒风吹过她的脸上,到了地铁站,人群涌动,虽然开着空调,甚至于比外面还要更暖和一些。
十分幸运,宁染今天回来的地铁车厢人并不多,她得以坐在座位上。
宁染盯着自己的膝盖发呆,她的手机设置为震动放在包里。有人给她打电话,震动声断了又继续。
过了几分钟,宁染将震动的手机从包包里拿出来,看到上面祁昀的名字。
宁染将手机设置为静音,重新扔进包包里。
丢脸,太丢脸了。
宁染觉得一辈子自己还没这样丢脸过。
她和男生说公开的事,被人拒绝了。
搞什么啊?到底搞什么啊?
宁染依旧盯着膝盖,看到牛仔裤上面落下深色的水痕。
她伸手去揉自己的眼睛,她是个情绪化的爱哭的人,可她明明已经好久没哭过了。
如果有一个爱哭包忍耐奖的奖状,她本应该早都拿上了,却在今天被人收回去。
宁染在眼睛上抹了好几下,眼泪根本止不住,从指缝间顺着手背流下去。
然后有人轻轻将纸巾放在她手上。
宁染抬头,看到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孩子,有点消瘦胆怯的女生。
她似乎也有些尴尬,却依旧忍不住将纸巾放在她手上,轻声和她说,“你别哭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陌生人的善意使得宁染眼眶更红,她小声说了句谢谢,但泪水更为汹涌。
宁染想说自己原本不想哭的,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心里有点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但她不能说,她只能又一次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宁染从未发觉地铁站和家里竟然相隔这样久。
她用跑的,距离好像根本无法缩近,最后精疲力尽才将自己埋进被窝里。
最为糟糕的是,即使她钻进暖和的被子里,即使她哭泣过后有一点点塞鼻子,却依据能够明确地闻到被褥上残留着的祁昀的气息。
这些气息包裹在她的周围,就像祁昀拥抱她。
身心的疲劳使得愤怒退却,宁染有一种力竭的茫然。
祁昀为什么不愿意让她公开呢?他不是很喜欢她么?
宁染以为,至少无所遁形的爱意是她看得分明的,可是现在这份爱意似乎都要打上问号。
不久之后,宁染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忍不住在被窝里缩了缩。
她听见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靠近卧室。
宁染的指节紧紧抓住被子,然后,她听到卧室门被推开的声音。
“宁染。”
祁昀叫她的名字。
宁染从宽厚的棉被中爬起来,她今天走时没有拉开窗帘,祁昀打开门,灯光从外面照射进阴暗的卧室。
祁昀正担忧地看着她,侧脸因为灯光的投射而落下阴影,他又流露出那种被宁染认为是爱意的温和与惆怅。
是她认错了吗?
那份独特的温和和容忍不是爱意吗?
宁染将手边的枕头狠狠砸向祁昀,枕头被他轻松接过。
宁染并没有停手地将第二个枕头也狠狠砸向他的脑袋。
这一次成功了,枕头砸向祁昀的脑袋,然后落在地上。
祁昀将手上的那个枕头也一起扔到地上。
这种反常的举动让宁染忍不住缩了缩跪在床上的双腿。
祁昀的洁癖治好了?宁染有一点没头脑地想着。
青年走向床边。
宁染沉默地盯着他,有一种暗含着敌意的僵持。
祁昀轻轻叹了口气,他温和而轻缓地叫了一声宁染的名字。
宁染却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你觉得我这时候公开是因为想要保护秦放吗?”
宁染问。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祁昀不同意的可能。
也许她公开的时间让祁昀产生了误会,“你觉得我在拉你当挡箭牌吗?”
宁染本可以更为温和地询问的,可是她偏偏要把话说得更为难听一些。
这好像是她的自我保护机制,她不得不仰起头逞强,才能告诉别人自己并不弱小。
祁昀轻轻拉了她的手臂一下,和往日不同,祁昀今天的手很冷,落在宁染的手臂,有一种浅淡的凉意。
青年低垂眼眸,浅色的眼瞳深深凝视宁染,和她解释,“我没有那样想。”
甚至于,即使这是真的,对于祁昀来说,也并不算什么问题。
“我只是觉得你需要考虑……”青年在此刻有一些微小的停顿,而后他的声音变得更为低沉,“你是否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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