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截衣袖,落入宋濯的掌心。轻薄的绸缎, 被他紧握在手心,攥的满是皱褶。
而她的莹润纤细、白若霜雪的左臂,毫无遮挡的同秋夜里寒凉的气流接触, 肌肤立即激出密密麻麻的战栗感。
她惊悸地后退,惶惶望着他手中那一截绯色衣袖,讷讷轻声道:“宋濯……?”
他抬足迈步至床沿,不作声, 眉眼清沉,眼眸古井无波, 无欲无求的圣人面容,谪仙一般无悲无喜。
可他现今正在做着的, 绝非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事。
姚蓁未能看清他手中如何动作, 只瞧见他长指微动,骨节绷紧地分明, 而后手心翻转向下, 五指松开,她那截可怜的衣袖便破碎的不成样子, 零落在地板之上,宛若风雨过后凋零的靡红花瓣。
宋濯淡声道:“嗯。”
烛火轻颤,她分辨不出他这一声背后隐匿着的其他情绪, 但她看着他异样平静的脸, 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双手撑在床榻上往后退离。
链条打在床沿上,哗啦几声钝响。
宋濯的影子被烛光映得极长,随着烛火的颤动,在他身后扭曲成一张浓沉暗黑的大网。
他提足朝她迈进,那张影子织成的网便随着他的脚步朝她倾盖过来,遮住她惊慌的眼神,将她缠绕的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姚蓁浑身紧绷,心脏仿佛细格的网紧紧缠绕住,泛出细密的抽痛。
她步步后退,宋濯步步紧逼,屈着左膝跪在床沿上,颀长身躯微微前倾,长指捏起她另一边的衣袖,神色平静,同方才如出一辙,将她这截衣袖也撕的粉碎。
心房急跳,几乎要挣出胸口,姚蓁惊悸地几乎窒息,蹬着足后退,床幔搅动出一道道涟漪。
宋濯平静地去捉她的脚踝。方才更衣时她褪了鞋袜,此时足上毫无遮挡,他掌心摩挲着她的足腕,微一用力,止住她后退的趋势,将她扯向他。
姚蓁双手紧紧扣住床褥,将褥子攥的满是褶皱,然而宋濯既能徒手撕碎结实的宫绸,她那点力气又怎与他抗衡,任何的挣扎都是微不足道,只得被迫落入他的掌心,几近窒息,喉间发出一声可怜的、细微的抗拒。
宋濯将她揽在怀中,安抚她的脊背。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挣脱不开,没了法子,眼睫慌乱的眨动一阵,清晰的感知到他平静面容之下汹涌的病态,眼眶红着湿润,眼尾沾湿,抬手圈住他的腰身,柔声道:“宋郎……”
她娇声软语,红唇轻动:“宋郎,你不要这样……我好害怕,宋郎——”
她的尾音却蓦地紧收成一个惊惧的长调。
宋濯薄唇下移,轻吻她的眉眼,手中却蓦地用力,攥紧她这身被秦颂触碰过的宫裙。
裂帛声再次响起,一声接着一声,清晰地回荡在漆黑的夜中,不绝于耳。
姚蓁吓得紧阖双眼。
那声音响一下,她的眼睫便颤抖一下。
到后来,裂帛声渐止,她听着自己惊悸的心跳,缓缓睁开眼,清湛眼眸映出宋濯淡然如玉的脸,一时有些恍惚。
可旋即,她望见他足边散落着的破碎绯红绸缎,眼眸像是被刺了一下,忍不住环住双臂,衣不蔽体的羞耻令她霎时落下泪来,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抽泣。
宋濯盯她一阵,睫羽轻眨,偏头吻住她,将她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唇齿间。
他吻的温柔,看着她眼尾垂落的泪,心中微微刺痛,睫羽眨动一下,明白除了床笫之间,自己不喜看见她落泪的样子。
唇齿相依,他像是在用吻来安抚姚蓁的情绪。却又像是被她的吻安抚着烦乱的情绪。
床幔被风抚出水波一样的波纹,她仍旧在哭,即使他吻的轻柔,她仍像是喘不上气一般,唇齿间溢出破碎的抗拒哭声。
宋濯拂拭她眼尾的泪,又抚摸她的脊背安抚她,长指穿行在她流淌在背后的发丝之间,指腹触到细腻的柔滑,感觉到她的身躯在轻颤。
他的心随着她的轻颤,扯出细微的奇异感受,卷起一圈一圈撞在一处的涟漪,令他忽地停住吻势,垂眸看向她。
姚蓁的唇瓣被他吻的红艳靡丽,眼中泛着泪痕。
他稍微松开对她的桎梏,她便低垂下头颅,后颈如同脆弱的花枝那般落入他眼中,只消他微微收紧五指,便能让她柔软的她失去温度。
这样的念头出现过不止一次。然而这次,这个念头甫一冒出,便飞快的被宋濯摒弃。
他的心中浮现出一个声音,清晰的、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你舍不得。
宋濯的确舍不得。
饶是他不知何为喜爱,他亦清晰地明白他是这样喜爱她,喜爱到即使他想将她完全掌控、想将她融入骨血中,亦不舍伤她分毫,硬生生压制住骨髓中叫嚣的病态掌控欲,至多用锁链将她锁住。
锁链纯银精工打造,扣在她的足腕上,不会伤到她细嫩的肌肤,只能限制她的活动。
——然而姚蓁却不喜爱他。
她惧他、怕他,想方设法想要离开他。
他轻而易举的被她调动着心绪,因她品尝到往先从未品尝过的百般滋味,渐知七情六欲;她却全心全意念着旁的男人,只想从他身边逃离。
宋濯清沉的眼眸中骤然滑过一丝晦暗。
意识到自己喜爱姚蓁后的代价,便是他越发抑制不住胸腔渐渐泛滥开的滔天醋意。
是,他明白了自己那种容不得旁人触碰姚蓁、甚至看向姚蓁的病态掌控欲,有一部分是源自于他对她的醋意。
但他仅是窥视到这种感受的浅薄一角。
他阻拦不了它的蔓延,无法控制这种情绪,更不知该如何疏解。
天之骄子如宋濯,向来不屑一顾的情|爱,却令他束手无策。这种微妙的感觉并不好受,宛如被卷席的旋涡之中,只能眼睁睁地感受自己的沦陷。
波澜不惊的面容,更是因听见她对旁人的在意,心中攒动着的汹涌醋意颠簸到一个顶峰。
于是。
他忘却君子端方,将她轻薄的宫装撕了粉碎。
然而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宋濯落在姚蓁后脊上安抚她的那只手,手背上的淡青色脉络隐现,宛如一张血脉织成的情网,将他冷白色的手缠绕,顺着他精瘦的手臂,攀爬至他全身,叫嚣着将他整个人吞噬束缚在网中。
姚蓁亦在网中央。
她牵连着他的情网的风吹草动,令他丢盔弃甲,几近风声鹤唳。
宋濯的额角轻轻跳动。他绷直手背,试图将那浮现的青筋压抑,继而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无法为人言说的晦暗情绪。
他沉默许久,没有再动作。
姚蓁感知到他的沉默,不再流泪,轻轻抽泣着,双手推在他胸口,仰头看他。
对上他冷岑如山巅之雪的眉宇,她眼中不知怎地又泛出泪意,抽噎问道:“你说喜爱我……又这样待我,你喜爱算什么,对待玩物一般吗?”
她哀声质问,然而宋濯却沉默不语,眼眸湛湛,眼底却是一片岑寂的空灵。
没人教过宋濯怎样爱人。
这种事情原应不用教的,但宋濯感触不到,亦未曾感受到。他曾试探过去感受温情,然而得到的结果只是使他愈发抵触,心若寒冰。
只有姚蓁能使他短暂地触碰到几分其中滋味。
但他如今尚不能分清喜爱,又怎能分辨喜爱与喜爱之间的差距,不知该如何回应姚蓁这个问题,长睫轻颤,薄唇微抿。
姚蓁见他这番冷清冷性的模样,喉中呜咽一声,嗓音轻的像是轻轻一触便会破碎掉:“宋濯……既如此,你放过我行不行……放我离开,不要再强迫我了,求你……”
她攥着他的衣襟,哭的哀哀戚戚,惧怕他却又逃不掉,只得伏在他怀中柔泣,将他的衣襟攥出轻浮的褶皱、哭出沾深的泪痕。
宋濯紧抿着唇,只字不言。烛火飘摇,映亮他面如冠玉的面庞,却显得他的神情愈发冷清。
他垂眸看着,看着姚蓁挣扎着从他怀中爬出,眼神淡漠无波。
在链条缓缓划过他蔓延在床铺上的衣摆时,他眼中泛出几道浓墨色的涟漪,轻轻抬手,骨节分明的长指,攥住她的脚踝。
姚蓁惊|喘一声,尾音拖长发颤,不管不顾地挣动。
宋濯分开她的双膝,睨她一眼,眼尾勾挑,冷声回应她方才的恳求:“绝无可能。”
他俯下身,微凉的发丝触及她的肌肤,发尾缠连出涟漪,勾缠在她细白小腿上。
锁链轻响,他吻她的脚踝,薄唇流连向上。
姚蓁浑身一僵,旋即伸手去推他的头颅,发软的手指穿梭在他的发间,将他束得规整的发搅乱。
宋濯纹丝不动。
姚蓁的心脏重又剧烈地跳动起来,不知自己是怎样倒在床褥之中,只知混沌的意识再次清明时,脚趾死死地蜷缩、绷紧,而她的手指仍紧紧缠绕着宋濯的发丝。
足腕上的锁链,迤逦在宋濯的背后的衣料上。
宋濯缓缓抬起头,清沉目光由下而上落在她脸上,形状好看的薄唇,水润绯红,沾着靡亮的水色。
随着他直起肩背的动作,姚蓁的足腕便无力的从他肩上滑落。
她见他这副面容,心跳的几乎要从胸膛挣出来,绷紧的腰身微微拱起,又倏地下落,纤长脖颈如风雨中的花枝一般摇摇晃晃,青丝缠绕在雪颈上。
宋濯微抿唇,粼粼水光泯灭入舌底。
分明落入眼中的是潮|湿的景象,姚蓁的眼眸却恍若被火舌灼烧到,立即别开视线,脸颊发热发烫,仿佛那火势蔓延至她的心底,将她的心也灼烧地急跳。
他喉结滚了滚,似是垂眸思忖一阵,留给姚蓁短暂的喘息时间,顿了顿,转而吻向她的颈侧。
如姚蓁能够轻而易举的调动他的心绪一般,他对她足够熟悉,能够轻而易举的调动她的感知、掌控她的感受。
他知晓她是愉悦的,他也知晓该怎样让她愉悦。
只有他能。
——这使他心中的掌控欲有一霎被一种满足的情绪填满,使他心中汹涌的浪潮短暂停息。
他吻她的颈侧,含她的耳垂,存心调动她的五感,令她鼻息紊乱,令她口中发出一些柔|媚声调。
姚蓁被他啄吻嘬吸着颈侧肌肤,心跳湍急,啮咬着唇想要推开他,然而当他的发梢拂过她肌肤时,她的唇齿间却难耐的溢出一些破碎的声响,潺潺如清溪击岸。
清泠柔婉,隐约勾着一点缠绵的尾音。
床幔蓦地轻摇一下,继而漾开涟漪的纹路。
姚蓁的五感,被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填满。
宋濯扣着她双手手腕举过头顶,清沉的眼眸,眼尾勾挑晕浓出绯色,眸光垂落,看她紧抿的红唇。
冷玉长指倾托轻揉,她手腕上的玉铃清泠地、凌乱地响动,便听她低低的轻哼一声,清湛眼眸弥漫开雾蒙蒙的水光,潋滟摇晃,红唇翕张着吐气。
宋濯睨着她。
被她的情丝缠绕着绞住,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分明是寡欲冷情的一张谪仙面孔,眼中此刻却有浓重的情|潮翻涌,晦暗的要将她摁碎在他臂弯里。
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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