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魅为救合欢宗大师姐虞珊只得站出来,问清柳城和白瑶之间实属你情我愿,这位修真界有名的宠爱小徒弟的道君,实在犯不上在合欢宗上演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拿无辜人的生死为他们师徒二人的虐恋纠葛上色。
青云道君太阳穴隐隐跳着,冷声道:“让开。”今日,他必得杀了这个不长眼的男人。
虞珊作为合欢宗大师姐,势必不能让开,纸魅又怎么让开?如今情势,她一旦后缩,虞珊就要同柳城一起命丧在此,而旁边其他合欢宗弟子,不少本来是兴冲冲冲着道君而来,此时也都站在虞珊身后,事关宗门荣辱,这些平时闹腾腾只管讨论哪家儿郎清隽可人的弟子,此时都敛容肃立,准备拼命。
两边一触即发,绝不可能只死一个柳城。纸魅突然就明白为何神女让自己盯着柳城,突然想到当日柳城吊儿郎当说出那句,“你情我愿的,最多就是打我一顿,我可没本事一人带累咱们整个宗门”,当时少主瞥向柳城的视线,纸魅一下子懂了。只怕前世,就是因着白瑶,青云道君果然就真的冲冠一怒了,知不知道是在合欢宗大开杀戒,还是——屠宗灭门。
纸魅眼角余光看到旁边粉红轻衫的白瑶此时靠在墙边,好像浑然不知发生什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只倔强又委屈地看着她的师尊。纸魅额角一抽,眼看整个合欢宗都要因她倒霉,她心中眼中却只有她跟她师尊爱来爱去要死要活那点屁事,纸魅忍不住冲白瑶喝道:“你难道是死的,就不能说句话?!”告诉这位厉害的不得了的道君,是你自愿,与人无尤。
白瑶这才如梦初醒的样子,怔愣转向纸魅,一下子就认出眼前这个大美人和她旁边那个娇娇俏俏小美人,正是顾茴的人!轰一声,白瑶就想到了害她落到如今地步的罪魁祸首——顾茴。虽然她证明了在她与顾茴之间,甚至她与世界之间,师尊到底选择了她。
但这个证明也并没有让她从此好过,反而让她失去更多。这二十年来,她与师尊好似再也回不到从前,师尊对她冷淡得要命,她怎么都碰触不到师尊的心了。她只能拼命伤害自己,只有那时候,她才能确定师尊心里还是有她的。她与师尊走到如今地步,她更是落得只能依靠邪门歪道修行,这一切,都是因为顾回。
浓重的恨意好像一下子让她脑子清醒起来:顾回早就认识这些人,当年毕方之死不就是这些人?果然,就是顾回处心积虑要夺走她的一切,先是毕方,后来不就是皇甫川,还让她在宗门几近无处容身,最可恨的是顾回还要夺走她的师尊。
新仇旧恨,让白瑶眼睛都红了。她骤然起身,直冲纸魅和欢欢而去,嘴里喊道:“我已经百般忍让她了,她为何还这样针对我!”
白瑶突然杀上来,纸魅欢欢自然要战,旁边本就神经紧绷的合欢宗弟子们立即前去相帮,青云道君当即要援白瑶,本就紧张对峙的两方交手。
青云道君一动手,合欢宗人哪里是对手,不少人纷纷被震落在地。纸魅相救,与众人上前迎上道君,而白瑶跟疯了一样认死了欢欢,不依不饶,欢欢心里何尝没有对白瑶的厌恨,亦出狠手相迎。白瑶灵根毁后,只能走邪修的路子,最后一击带着致人死地的狠辣,欢欢也直接放出杀招相迎。
道君一见,白袍一震,周围人纷纷落地,生死之间直接一道白光击向欢欢,去救白瑶。
白瑶飞身往后,跌落在道君怀中的瞬间她翘起嘴角笑了:看,师尊舍不得她死。她就知道,生死之间,师尊就顾不上什么顾回的人,师尊只会救她。
巫山人中最弱的欢欢哪里抵得住大乘期的一击,跌落在地的纸魅根本顾不上口中的血,几乎目眦尽裂,飞身扑救欢欢。
那一瞬间,两人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其他想法,最后的想法大概都是只怕见不到少主了。
预想中的重击却没有落在两人身上,以身挡住欢欢的纸魅睁眼看去,一道骤然而至的青光对上了白光,挡住了这足可以要她们两人命的一击。
随之是一道翩然而至的身影,翠色衣裳,俏皮发髻上垂着翠色丝绦,来人先看了纸魅与欢欢一眼,让两人鼻子一酸,差点没当场哭出来:她们的少主来了!一出关,就奔着救她们来了!
顾回冲两人眨了眨眼,这才转身对上了前面白衣道君,和他怀中的那个粉衣小徒。
而此时所有人都看到一向清冷自持的道君面色都变了,整个人都没控制住一颤,沈遇死死看向落在众人前的这个人,眉眼脸庞,一举一动,都是旧日公主顾茴的模样。
顾回眼波一转,一开口声音不仅是像,而是熟悉地让沈遇控制不住心颤,就听她含笑启唇问道:“道君,这是——我的人得罪了——你的人?”说到“你的人”,就见对面人往他怀里一瞟,带出了一丝同样让他熟悉到脊背发麻的轻笑。
沈遇的身体先于大脑,一下子推开了怀中的白瑶,让白瑶直接红了眼睛,不可置信喊道:“师尊!”
白瑶这声喊,其中蕴含的虐恋情深,是顾回最熟悉不过的。前世,她听过。
当时是怎样一个情形来着?哦——,想起来了,是她跟眼前这位道君的婚期定了,道君的小徒弟短短时日就人比黄花瘦了,那时的白瑶已经是修真界的天骄,化神修为的高手,就是为情所瘦,也只添了脆弱风流,不见憔悴的。纵然这样,道君也心疼,一天更比一天话少,常见恍惚之态。然后就是白瑶不听师尊劝阻,执意要下山同——就是这个柳城,去历练。道君肯定要劝阻,当时白瑶轻轻喊了师尊,然后问他,“师尊是以什么身份阻我?就是柳城对我有意,他是俊朗单身公子,我也是没有人的女修,师尊怎知我们不会情投意合呢?”
当时的顾回看到了道君眼中的挣扎,然后就是道君转身,压下各种情绪冷声道:“如此,是为师多虑了,你去吧。”接着就是白瑶红了眼睛,不可置信喊道:“师尊!”
今日再次听来,熟悉得让顾回发笑,她也就略一低头,当真笑了出来。重复的故事再次上演,早已时移事异,故事中的人各自景况也早已天差地别。顾回衣带当风,看着对面一粉一白,只觉但凡活着就该做看戏的人,不要做动弹不得的戏中人。
她轻轻捏着随风而起的衣带,看着前方此时喊出这句话却已无前世笃定的小粉,再看看旁边那个一脸愣愣反倒好像留恋旧情而不是顾着新欢的小白,顾回只觉确实好笑,这走向越来越好笑,越来越有看头。
落在沈遇眼里,见到的也全是旧日模样,连这忍俊不禁地低头一笑,面前人眼中掩不住的戏谑,都是他小心翼翼收藏在记忆深处的模样。如果不是强大的自制力,一遍遍提醒他,她不是,她不会是,沈遇几乎就要再次魔障了。
眼前人哪里是像,她分明,就是啊。秋千架上,衣带当风,公主笑得骄傲自矜,“我就是说你了,我才不怕你!”她面对的是当时盘踞一方的藩王之女,对方看上了她的秋千,挥着小鞭子让她下来,她反而荡得更欢,笑得恣意而戏谑,就那么看着对方。
所有的自制和提醒都在看到眼前人习惯性去捉飘飞的衣带,抬头含笑看过来的一眼中溃不成军,沈遇的声音颤抖如风中的叶子,他的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眼前人身上,他明明轻轻楚楚知道她不是,可他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你到底是谁?”
他明明就知道眼前人是顾家二房女儿,是二百多年前致虚长老亲自交给他的弟子,她不会是别人,她不能是别人。
沈遇死死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看到她听到自己这样问,又是一声轻笑,几乎含着嗔:“道君,我是谁,小昆仑峰顶就跟你说过呀。”
说到这里她微微蹙了蹙眉,好像当年那个小公主听他说“后日”,公主含嗔蹙眉拖长声音道,“那还要再等两个今天这么长”。而此时,眼前人眉峰微微蹙起的样子,依然一模一样。
弄不清情况的众人就听顾回不过念了一句诗,眼前这位在他们眼中强大如传说的道君竟然好似受到了重创,踉跄后退了半步,整张脸都白成了一张纸。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说完顾回松开了微微蹙着的眉头,看着沈遇笑道:“沈公子,当年隔着宫墙,我只用错一个徵音,你就知道是我。”矜贵的京城公子为那一个徵音的错误,独立寒秋,日日来。
如今,两两相对,你都认不出我了。
顾回蜷了蜷蠢蠢欲动的手,敌强我弱,不能轻动。她不动声色扫了一眼道君心口,估量着待到自己大乘之时,是不是能成。大乘掏心大乘,难度还是不小,毕竟是掏心呢,又不是打一架,对方万一豁出命来抵抗,她可按不住的。顾回的目光不觉软了一下,从沈遇胸口看到沈遇脸上,心道这位道君要是肯乖乖的,待她大乘,就好操作多了。总要周全一些,对面人的死活她可以不管,但一出手就必须万无一失,她的命珠离体太久,可禁不住一点折腾。一个大乘期修士的抵抗,迸发的力量足够毁掉她的命珠。
而掏心蚀骨之痛,一个不好就会伤到对方道行,一个大乘期的修士,怎么可能不抵抗呢。
这时候顾回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呆呆看着她的柳城,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好使的药,能让一个大乘期的修士乖乖的.....一时间顾回脑中转过诸多想法,让她颇为踌躇,就好像自家孩子攥在对手手里,掣肘得很,明明想一巴掌打翻对方,却只能含笑以对,希望对面人对自家孩子好一些,交过来的时候安静一些.....
却不知就连顾回这应酬的一笑,都让沈遇如遭雷击,耳边都是古琴错了的徵音。一下子沈遇好像重新处在那个寒秋,天很冷,墙头的柿子挂了霜,正该靠着暖炉熏香画一幅秋景图,他却从听到那个弹错的音后再也挪不动脚步,他知道墙内是公主。
沈遇苍白着面容,轻轻摇头,嘴唇动了动,那句“你不是”就是说不出来。
一边白瑶恨声道:“师尊难道看不出,她就是处心积虑!”两百多年来,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邪修,多少女修都是如此处心积虑,利用师尊的旧情靠近,这个顾回只不过藏得更深,知道得更多,学得更像!白瑶上前扯住沈遇,却被后者仓皇一躲,只这轻轻一躲就让白瑶痛彻心扉,可她不能眼见着这人害师尊,此时也顾不上跟师尊置气了,急急喊道:
“师尊想想,只怕这就是顾家为了起复做的局,只怕还不止顾家,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人呢!”这么多年来,这样的局师尊难道见的少了,为了击垮师尊这样的大才,多少人都是处心积虑。往日单纯天真的白瑶,关键时候也是聪明得起来的,说的条条是道:
“二百年这人什么样,咱们谁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像了?突然就是了?内中有多少门道,只怕只有她和背后做局的人才知道!”
说到这里白瑶喝问眼前这个美到让人惊心的顾回:“你到底是谁?所有的骗局最后都会被拆穿,我劝你也不要侥幸!”
顾回这才又打量了白瑶一眼,只见当年那个清纯天真小弟子此时整个气质都已经变了,让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二十年不见,你倒是变化挺大,俗艳了不少。”
“但这脑子也聪明不少,还知道做局了。”
说到这里顾回又是一笑,娇娇俏俏对沈遇道:“就是做局,我也不是为了骗道君,我也只是心慕道君,只为让道君多看一眼。道君,你这个小弟子做什么把人往坏处想呢。”看样子这个柳城的药也不是那么好使,这才多久,白瑶就生龙活虎的.....指望这样的药能控住大乘修士,还是算了吧,合欢宗的药是靠不住了,也不知陆湛那里有没有更好的,能真正让人乖乖不喊疼不乱动的,眼看离她够格拿回命珠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反而让她更束手束脚了,这么多年养在这人心里没事,可别一掏给她把命珠掏坏了.....
顾回说这话时眉眼盈盈,看得却并不是白瑶,而是沈遇。让白瑶差点把银牙咬碎,这个昔日的二师姐居然妄图插足她与师尊,德行有失,她就是变得再强,她白瑶都看不起这样的人!
这话听在欢欢纸魅耳中,让纸魅嘴角一抽:少主难道是跟胡不依学的,茶里茶气的。反正肯定不是跟她学的,她从来不走这个路线。显然欢欢不这样认为,扯了扯纸魅的衣服,用口型道:跟你学的。还把酒窝都笑出来了,压低声音道:神女果然厉害,学得真像。
纸魅:.....
顾回这才回身好好看了纸魅和欢欢一眼,“道君大度不再追究,合欢宗危机解了,你们谢过宗门相护之恩,也该跟我回去了。”
说到这里又看向沈遇:“道君是不计较了吧?需不需要我帮道君把这人吊起来,道君尽可以拿他出气,不用客气!”前世这些人不都为了白瑶要死要活,只要别连累别人,像柳城这样的死啊活啊顾回才不管。
哪知这个柳城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是死性不改,听了这话不惧反冲顾回道:“仙子要拿在下怎样都行,在下死而无怨!”
这话不仅让其他人愣住,就是白瑶都不可思议愣住了,这.....刚刚还为白瑶要死要活的,眼看就是浪子回头、九死不悔,怎么转头老毛病犯了。可不是嘛,所谓浪子,但凡回头,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老得浪不动了,要么就是这个故事停得刚刚好,没有往下走。柳城眼里,好像一下子看清了梦中人,白瑶不过像了几分,而这人才是真正梦中人。看,只要故事走下去,女主气运的白瑶能让浪子回头,就有更光芒璀璨的人让回头的浪子再回头。
白瑶与柳城的这条线完全失了前世的壮阔与凄美。前世为白瑶屠合欢宗的清冷道君也不动手了,前世至死都看向白瑶的柳城又看到了新的动他心魄神魂的人。顾回看着这三人,可惜柳城死的不够早,再早一点至少能保住一条线的忠贞与凄美。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顾回心道,人间早有人看透了所有的故事,反倒是神,却愚钝得可笑。如果前世的公主利落地死在魔窟中,那也是个好故事,谁又能说道君对她的情不真。清冷道君痛失真爱,活泼小徒治愈失爱道君,历经挫折两人终成眷属。多好的故事,可偏偏顾茴爬了两百年,就爬了出来。这个近乎完美动人的故事里,就多了一个如同明日黄花、光芒尽失、黯淡至极的原配,而她对面站着的是新鲜活泼、美极纯极活色生香的小徒。
顾回一时怔愣,还没动手把人吊上去,纸魅欢欢已经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纸魅踩住柳城那张俊脸冷冷警告:“管好你的嘴,还有你那对招子!”而欢欢直接上前在柳城歪倒之前,就把柳城衣服上裂下来的绸缎把他那双眼看命都保不住了还乱看的眼给彻底蒙住了。
两人拍拍手对同样愣住的虞珊道:“大师姐,管好这人,再有下次,咱们再是顾着师门情谊也得宰了他了。”什么脏东西,也敢攀扯他们巫山少主。
顾回从柳城看到沈遇,笑了,这才是人间的真实故事。
她不再看人,而是往南看去,燧木境已开,他们巫山人也已有了落脚之处。她,要开宗立派!她看南山,看南方,看她踏上的征途,这天宽地广,再拦不住她一日千里、往上攀爬的脚步。
离开前,顾回把一个东西抛入人群中的虞珊怀中,冲她一笑:“先替纸魅二人谢过合欢宗收留之恩了!”说着,腾身御剑离开,还不忘给沈遇留下一句:“后会有期啊,道君。”账未清前,他们总是注定后会可期的。
笑吟吟的话让白瑶愈发靠近师尊,狠狠咬牙,这就是明目张胆勾引!早知顾回会变成如今样子,当初在青山宗,她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容让她!白瑶有种救了白眼狼和冬眠蛇的懊悔,尤其是看到师尊居然还要追这人而去。
白瑶跟上师尊,情切切道:“师尊醒醒呀!”
沈遇终于回神离开合欢宗,此时他满心只想到一个地方去探,只有万丈魔窟下顾茴留下的气息,才能安抚他如今将要疯魔的种种念头。往前看去哪里还有顾回的影子,苍蓝色的天空一片静寂。他一把抓住白瑶,振袖一挥,就见一道白光一闪,他们已经到了青云峰,沈遇放下白瑶就走。
被白瑶拉住含泪问道:“师尊去哪儿?”
沈遇看向白瑶,声音平静无波:“你早该长大了,以后你的路自己选,为师再不会干预你,也不会再一次次去救你。”说完起身消失在了峰顶,只余下白瑶跌倒在地,失声痛哭,整个人都被一种恐惧包裹着:一种慢慢失去的恐惧。她仿佛就这样一点点看着她挚爱的师尊,被一点点抢走,可她却无能为力。
她的声音几近凄厉:“我白瑶一生行事无愧于心,可为何会遇到这样的人,伸手抢走属于别人的一切!天道,如果天道公正,为何不罚她!”
白瑶凄厉问天。
而另一头沈遇去的方向正是魔窟,心魔隐隐,他要再次确定:顾茴陨落于魔窟。
回到南山的顾回,决定把燧木境开境之处就选在这南山之巅。她就这样站在山巅峰顶,入目是整个苍苍莽莽的南山,远处是云海翻涌。
顾回无言站了很久。
再转身,哎呦一声,往后一撤。
任谁突然转身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大活人都得吓一跳,尤其是顾回自信自己如今感知灵敏,再不会给人无声无息靠近。
.....这人无声无息的能耐,到任何地方都如入无人之地的本事,真是出神入化了。
“能不能出点声?”顾回忍不住道,就在她以为自己该是能够洞悉陆湛气息的时候,陆湛再次以突然出现让她意识到,强还是眼前这人强,似乎无法度量他的极限。
顾回忍不住凝视陆湛,这人难道没有极限?
陆湛同样凝视着顾回,所想之事却与之完全不同,幽幽问了句:“你这是刚出关?”
这话让正要踏上峰顶的牧野脚步一滞,眼角一跳,明明他跟幽王殿下就是从合欢宗追过来的.....神女是不是刚出关,只怕幽王比谁都清楚。牧野觉得,眼下不是拜见少主的好时机,果然他踏出的那一步还没落下,就感觉到一股威压袭来。牧野眼角再次抽了抽,转身朝山下走去。
顾回直接“嗯”了一声,毕竟在她想来今天出关,可不是刚出关嘛。
却不知这回答让凝视她的陆湛睫毛颤了颤:“一出关就有心情看风景?”继续试探。
顾回又嗯了一声。
陆湛的重点是“一出关”,听在顾回耳朵里就是“有心情看风景”,那她确实有心情,南方辽阔苍莽,将是她开宗立派之地,因此她“嗯”得毫不犹豫。
落在陆湛这边就成了:这人一出关就忙着跟那人相爱相杀,结果还遮遮掩掩?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陆湛咬了咬牙,动了动肤色苍白的脖颈,再次不动声色试探:“还没见过别人?”
近乎图穷匕见。
陆湛盯着顾回,她要再敢给他“嗯”,他真的就要——
好在顾回这时终于知道陆湛问的什么了,她哪里知道总是恹恹不耐烦的幽王能为了一个试探七拐八拐,“见过,还差点动手呢。”可惜,她依然不是对手,但好在她站上了青云道君所在的那个平台。
陆湛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了些,好似问得愈发漫不经心:“见过谁?”
就听顾回道:“好多人。”
突然她凑到陆湛身前:“你想问谁?”
顾回一下子靠近,薜荔清香扑面,脖颈间还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温热气息,让陆湛整个人脊背一僵,冷淡的声音都有些稳不住,还强行冷笑:“本殿谁都懒得问。”
顾回“哦”了一声,道:“是我想多了,还以为该仔细交待一番呢。”
薜荔清香一下子离他远了些,陆湛看着重新转身仔细打量整个南山方位环境的顾回,顿了顿还是道:“你要是想说,本殿也可勉为其难听一听。”
谁知顾回直接摆了摆手:“不想。”
陆湛:.....
峰顶风来,吹起了顾回翠色的衣衫,陆湛悄悄抬手,柔软的衣衫擦过他苍白的指尖,让他心尖轻颤,也让他茫然无措。此时明明与她独处峰顶,明明知道她与那人之间充满嫌隙。
可陆湛依然不安,他亲眼见过三生石上她的名字与那人的刻在一起。
三生石上定姻缘,他们两人是累世的姻缘。
就好像她刚一出关,他就破关而出,可是她最先见到的依然是那人。陆湛的目光落在身前的顾回身上,命中注定的姻缘真的会变?还是最终,就是横亘再多仇怨的两人,也会如月老所言,兜兜转转,最终冰释前嫌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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