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舞大长公主并未直接出言反对,却话锋一转,对苏沁说道:“阿沁也最是喜欢那些漂亮的,有你一起走在前头,一定更是热闹。”
齐夫人笑容略有勉强,但是看到自家两位出息的儿子都站在队列,就算大长公主摆明了不想让她小女儿独占风头,她也没必要在这时甩脸不干。
“那是自然。”她便说道。
苏夫人圆回场面:“小女性格太过跳脱了些,有白姑娘这样性格沉稳的恰好可以中和。”
闻言大长公主看了眼那身高一米七还出头,站在一群姑娘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的那人:“性格未免太过沉闷,况且白家多少年没有送族中人入京,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来,还用的是‘对宁王多有照顾’,我看未免太过以功胁人。”
苏夫人笑笑:“殿下这是对宁王太过担忧,况且也没说来此处便是一定看准了宁王殿下。”
她冷哼一声,借着去寻自己两个小儿的借口,抓着苏夫人的手到一旁诉苦:“你是不知!我也还未同兰薰说这件事……那姑娘可是住在宁王府的!”
苏夫人心中一惊,虽然知晓宁王殿下在前几日特地派人传了口信,说请她们帮忙引荐一位女眷,苏家作为孤臣,自然不会反对由陛下默认的这件事,只是实在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刚入京就直接住在宁王府。
这让她不免又看了眼那人,果然见到她与宁王殿下走得很近。
“这……竟是不住在白家吗?”
大长公主气闷:“正是此意!哪有这般的女子!那白家虽说也是孤臣,我看莫不是别有用心!”
越说心中越气,思来想去最后又道:“不成!我今晚定要进宫问问陛下!”
苏夫人连忙拉住她:“殿下莫要冲动,若是妾有意郎无情,那又何必惊动陛下。不如待再过几日,我们去关内侯府上看望兰薰时再做商讨?”
她宽慰这位从小生活在皇室余荫下,虽是性格直爽,也少有什么主动害人想法的好友。
“殿下向来做事风风火火,再说,今日在场的灵巧姑娘如此之多,万一殿下看上其他人家的了呢?我见这齐府大房的姑娘就还算不错。”
大长公主嘴一撇:“她家这个看着心思就太重,再说那齐夫人也瞧着性格不好;若是真要成亲,我那大侄儿必定要找个两情相悦的!这已经苦了我那小侄儿,娶了公孙家那个不咸不淡的,怎么能再委屈他!”
“殿下。”苏夫人赶紧让她止住话头,虽说是大长公主,但妄议皇后也是不敬。
不过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这个做姑母的也算是操碎了心。
苏夫人哭笑不得:“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何必如此忧虑。”
“要我说不如就和你家的姑娘……”
话还未说话就被苏夫人温和地打断:“长离。”
这是阳舞大长公主的本名。
见好友这么喊自己,她就明白这个想法没辙。
苏家如此得到陛下盛宠,最主要的是就是从始至终秉持孤臣的本分,若是苏阁老独女嫁给宁王,除非他这位人在壮年的阁老隐退,否则没有这个可能性。
林长离拍拍她的手:“我知道,若是兰薰她家的孩子再大些,我倒是觉得也能考虑。”
苏夫人放下心来,笑道:“你就乱点鸳鸯谱吧你!人家绣朝过了年也才七岁。况且我看殿下大抵是还没到铁树开花的时候。”
再说那颗铁树。
林知默感觉自己过来的唯一用途就是盯着白鸟不要惹是生非,不过看着她跟在苏沁身后那副不言不语的模样,越看越觉得这幅表情好像在哪里见过。
白鸟感觉到背后的目光,感觉如果自己这幅身体不是铁打的,估计早就被捅个对穿。
她故作深沉地听漫步在前方的齐一潭与苏沁两人就着沿途所见的花木聊天,前者是文思敏捷的才女,后者又很会炒热氛围,不过多时就把队伍里不少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她自觉没有这个本事和才华,巧妙地运用当初在公司学到的滑步溜号技巧,越走越往人群边缘靠,等到五分钟后已经站在了队伍的最末尾打量那些开得恰到好处的繁花。
跟她一样站在后面的除了谁也不敢上前打扰的宁王殿下,还有另外三人。
两男一女。
其中一位青年人她有些印象,是那天在明德门前遇见的年轻将领。
还有一名绑着马尾、瞧上去很是英姿飒爽的少女却没有什么印象。
他们几人原本似乎在说什么,见到她来,纷纷止住话头看过去。
白鸟略一沉默,想着现在要是开口说我什么也没听见你们继续,然后转头就走,指不定第二天就要被灭口也说不定。
正当她开始想借口的时候,听见林知默说道。
“这位是白鸟,白姑娘。”
他神情淡淡,没有管另外两人或是诧异或是疑惑的目光,向白鸟介绍了一下这三人的身份。
“玄甲军破军营统帅齐一谷。”
白鸟爽快地拱手行礼。
“李鸣集。”
白鸟看向他,也跟着拱手行礼。
最后目光落在剩下那一名青衣女子的身上时,对方也不需要他人引荐,自己主动扬起笑容说道:“小女顾佳熙,是顾家二房之女。”
第16章
“她父亲是户部尚书顾定。”林知默开口说道。
虽然白鸟脑海中人名和人物完全对不上号,不过这完全不妨碍她搬出和林知默同款“稳重”的表情来与对方打招呼:“幸会。”
顾佳熙同样利索地拱手行礼:“久闻关月白家军大名,今日不想竟能看到其族后人,实乃小女荣幸。”
双方都没有像普通女眷一样互相谦让,若是不看长相,还以为是谁家两位公子初次相互见面,却意外发现彼此性格脾气居然很谈得来。
“白姑娘,不知白家是否还有其他宗族子弟入京?”身为东道主之一的齐一谷看向这位面生的少女:“回京前,我等与李大将军曾途径关月城,倒是并未听说此事。”
“细微小事,若是没有人问,自然也不会有人提。”林知默说道。
白鸟拿出睁眼说瞎话的演技:“原本只是来京拜访家中长辈,不想惊动殿下,但……”
林知默主动接话:“我在关月多受白家照顾,白家有小辈入京,我自然要多加照顾一二。”
这解释其实有很多漏洞,不过碍于白家也是孤臣代表之一,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好妄加揣测圣意,只好顺着这个解释往下说。
“殿下的确有情有义。”齐一谷对她道:“边疆□□少不了白家军常年驻守,若有难处,也可来寻我家小妹,我若有能力、不触底线,定会相助。”
白鸟虽是应下,不过也清楚她自己并非关月白家人,只不过是在皇帝与林知默的暗示下让别人误以为她是这个身份罢了,真要找人帮忙肯定也不会先来这里求助。
再说齐夫人可不像能大方到,能让精心培养的女儿和她这种第一眼就不受大长公主待见的人培养感情。
另外一位叫做李鸣集的青年明显是个闷葫芦,白鸟估摸着要是把他和林知默两人放在一起,估计能一整天都不会说上一句话。
不过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耳熟。
片刻后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李大将军。”
对方拱手,但没有多言。
齐一谷道:“俗话说虎父无犬子,李大将军威名在外,李公子也的确武功高强。”
“不敌齐统领基本扎实。”李鸣集回道。
“我倒是觉得李公子不必妄自菲薄。”顾佳熙插话,她的目光像是天穹之下的星辰,柔和的光却展现一个人看,“之前拆招方面有所不解,还是李公子帮忙指点。”
“不过略懂一二。”纵使是夸奖之词也没能让李鸣集这张脸上出现其他多余的波动。
白鸟心中给他点评,如果说林知默是块石头,那这位就是根木头。
只是她再看看顾佳熙的表情,见她还能鼓起勇气又说“哪里的话,只是不知以后若是我还有所疑惑,是否还能请公子解惑”。
李鸣集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客客气气地点头:“您可以直问,在下知无不答。”
见她像是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忍不住露出藏不住的笑意时,白鸟迅速给这两个人之间拉上单方面的红线。
不过看李鸣集这木头一样的表现,感觉这两个人如果真的能成恐怕也要经历不少让她急死的过程。
白鸟很小声地啧啧两下。
林知默偏头看过去。
似乎是察觉到林知默的视线,她拉着他的袖子,把他往后拽了点,接着凑近了和他咬耳朵。
“发现没有,顾家的姑娘喜欢李公子。”
他的视线从那三个人身上一扫而过,同样低声回答:“所以呢?”
“但是之前我在那边听八卦,不是有人说齐夫人想撮合齐家小姐和李公子吗?”
原来她在那边也听了交谈,他还以为这人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鲜花饼上。
“那也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事情。”他语气平平地回答。
如果要考虑婚嫁导致的朝上情势变化,那也是陛下要担心的,他没事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原来几位是在这里。”
正在她和林知默小声叨叨万一是三角恋关系的时候,齐一潭温柔的声线从前方传来。
白鸟赶忙往旁边横跨一步,假装自己刚才从来没有和林知默设想八卦过你爱我我爱她她爱他的故事。
齐一潭先是笑着和自家大哥行礼,随后又对另外两人以挑不出任何错误的礼仪姿态说道:“宁王殿下,大长公主邀请几位一同去看看百年难得一遇即将盛放的昙花。”
顾佳熙快步走到齐一潭的身边,“莫不就是你前两日同我说的,由那株花分的新株?”
“正是。”齐一潭眉眼柔和,拉着顾佳熙往距离李鸣集稍远的地方站去,似乎是对后者有着一些无法直接拿在台面上说的反感,“你送我的那母株花苞更是繁盛,不过迟迟未曾开花,没想到这小株先开花了。”
顾佳熙回头对他们说道:“那诸位可万万不可错过那昙花盛放的时候!”
她虽然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可眼睛忍不住一直偷偷看着李鸣集。
“我当年还只是送了一颗种子给一潭,还有一颗自己试着种了,这么多年过去,我连芽都没见它冒出来。”顾佳熙尴尬地笑笑。
“只是你不擅长养花弄草罢了。”齐一潭笑得和一旁盛开的花一样令人挪不开眼。
白鸟抬头看了眼那凑在一起亲密说话的两位少女,觉得自己看到了当初上高中时,下课后一定要牵着手去小卖部的女生们。
想来要是放在现代,她们这个年纪也就是上高中的时候,哪里要这么早就学会勾心斗角、考虑婚嫁之事。
见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两人身上,林知默又一次微微侧首,低声问道:“怎么?有邪气?”
白鸟回过神来:“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他这人还真是不解风情,若是邪祟自然不仅仅是她能够看见,人家明明就是两个黄花大闺女,哪里看上去像是邪祟了?……除了齐一潭的确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
“有些奇物善于隐藏邪气。”林知默的目光落在前面两人身上,低声说道:“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她下意识想要反驳两句,可想到之前自己亲眼见过的翠玉枝,若是放肆那等奇物生长,恐怕整个皇都都会笼于它的幻境之中,最后全数变为那株翠玉柳树生长的养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