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敏君身体本就羸弱,强撑着这么多日,到底也病倒了,瘦的形销骨立,愈发的吓人。
有几次谢棠都觉得他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似得。
她就在顾府就多住了些日子。
顾敏君这一病直到入秋才好起来,个子抽高不少,便显得更痩了。
秋闱他去参加会试,成绩也是堪堪掉末尾,有惊无险没落榜。
谢英会试成绩照常在前排,这已是十分难得的人才。
周宓高兴的跟什么似得,只可惜老太太阴阳怪气的说:“有什么好高兴的,谢莲崖第一,你儿子就算考了第二,人人也只看到第一。”
搞得周宓老大不高兴,在她心里儿子就是一顶一好的,就算谢莲崖厉害的连中三元她也不艳羡嫉妒,谢莲崖背地里吃的苦头指不定多少,她只希望儿子能混上一官半职过好日子。
她也是真心实意恭贺金拂玉,一家人同气连枝,若谢莲崖真能有出息多好的事啊。
谢棠倒是很喜欢周宓的性子,她觉得英哥哥就是随了周宓的豁达,若的要和谢莲崖攀比那怎样都会不开心的,因为谢莲崖的任务就是【连中三元】。
这是他身为反派最基础的任务。
其实谢锦也像周宓,心大,他连童试都差点没考过照样该玩玩该闹闹,刚一入冬就开始撺掇着谢棠一起进山去围猎了,美其名曰猎几张好皮给谢英和谢莲崖做靴子,开春后让阿棠带进京去。
但进山几趟也没猎到一个像样的,他倒是舍得花钱,不知道在哪里淘来了几张上好的皮子,给谢英和谢莲崖做了靴子,还特意把最好的白狐裘留下来给阿棠做了件披风。
那披风做好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领口一圈白色毛毛蓬松浓密,好看的很。
他送给阿棠,笑嘻嘻说:“京中比咱们这儿冷,你穿上它想起锦哥哥心里就热乎乎的。”
谢棠早习惯了他的油嘴滑舌,知道他是舍不得她入京,担心她在京中过不好,想着法的送了好些东西给她。
“还有一双靴子你也带上。”谢锦说:“这靴子可是京中最新的样式,我特意托人打听的,你穿上进京把那些名门闺女全比下去。”他总是担心,阿棠这个性子去京中被那些名门闺女欺负,瞧不起。
谢棠边试靴子边说:“你若是真舍不得我,就好好读书,来年乡试、会试考好了,就能进京去参加殿试了。”像英哥哥这次就会随她们一起进京,参加开春三月份的殿试。
谢锦无奈的撇撇嘴道:“算了吧,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咱们谢家也不能人人都考状元不是?得有一个赚钱顾家的。”
谢棠笑了,谢锦确实做生意比读书强。
她们定了过完除夕就动身入京,入冬金拂玉就开始收拾东西,这也想带,那也想带,恨不能把整个家搬走,又整日心神不宁,总担心会突然又有什么事去不成耽搁了。
毕竟老太太那边很不情愿放她们走,她怕老太太再病了。
谢棠安慰她别太紧张,这趟入京还有谢英同去参加殿试,老太太怎么也不会耽误了孙子前程。
好容易熬到了动身那天,金拂玉上了马车心口还是惴惴不安,好在老太太确实没有再作妖,送着她们启程了。
这趟不止谢英要同去,顾夫人也带着顾敏君要回京了,她守丧一年,顾敏君身子也养好了,她要带他回京中娘家,为他好好铺路。
顾夫人掀开了马车帘子,看了一眼后面的谢家马车,脸上有了些笑意。
“母亲小心风吹着。”顾敏君放下她的帘子,瞧见她的笑意便道:“看来母亲回京很开心。”
“回家自然开心。”顾夫人靠在软枕里,接过他递来的手炉笑道:“最开心的还是阿棠也一同入京了。”她瞧着自己的儿子,如今他已是十五了,长成了一副清俊郎君的模样,只是太瘦了些,“你不开心?”
顾敏君垂下眼笑了笑,自然是开心的,再没有比此事更开心的了:“开心,母亲入京后还能常常见到棠妹,定然不会无趣了。说不准棠妹能赶上京中下雪。”
顾夫人嗤之以鼻的笑他,“是我不会无趣?还是你得偿所愿?”又道:“阿棠今年过完生辰可要十一了,再有几年就及笄了,她如今已出落的花朵一般,父亲是御医,哥哥若再高中状元,入了京她可就轮不到你了。”
她还能不清楚儿子那点心思,“你可要自己争气。”
顾敏君靠在马车上,瘦长的手指轻轻绕着腰间的玉佩坠子,轻轻笑着,这玉佩是会试后阿棠送给他的贺礼,他欢喜的好几日,但后来才知道她也送了谢英一块,据说谢莲崖也得了一块,敢情是每个哥哥都有。
她还太小,没开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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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紧赶慢赶,越临近京城金拂玉就越紧张,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谢清风了,虽说这四年里谢清风也回来过一两次,但都是匆匆回来,匆匆离去。
金拂玉既紧张又有些忐忑,快到时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起来,重新梳头装扮,不住的问阿棠这样好不好看?
谢棠笑了,感觉她娘亲像是网恋奔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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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金拂玉紧张,京城中的谢清风也很紧张,算着时辰她们该在黄昏时分到京城,一早便告了假,沐浴更衣,吩咐厨娘备菜做饭,早早的要去城门口等着。
一出门就撞上了同样要去接人的谢莲崖,他今日也从宫中早早回来了。
谢清风还留意到他换了簇新的衣服和鞋子,白玉簪挽发,腰间挂着阿棠送他的玉佩,手里还拎着几样糖果点心。
看得出他也很紧张。
“我还以为你要夜里才从宫中回来。”谢清风笑着道:“也好,阿棠要是见着她大哥哥也来接她,定然高兴的很。”
是吗?
谢莲崖心中慌慌的,他早几日就告好了假,总是怕到时候出什么事接不到阿棠,太久太久没有见她了,他不知她长成了什么模样,也不知她会不会高兴见到他,像小时候一样叫他大哥哥。
只怕,她要与他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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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下来马车才赶入京,停在了城门口接受例行检查。
谢棠挑开车帘被冷风扑的打了个寒颤,仰头看见夜幕之中大片大片的雪花在往下掉,纷纷扬扬像星屑坠落:“下雪了!”她惊喜极了,在浙水盼了那么多年没下雪,没想到来京城第一日就赶上下雪了。
城中有人坐在马上看到了她。
漫天而落的大雪之中,他终于看到了她,她裹着雪白的狐裘披风仰头看着纷扬落下的雪,那张脸簇拥在白色的绒毛里像一粒皎洁的珍珠,那双眼在灯光下剔透如琉璃……
原来她长这样,与上个世界的“阿棠”“神女”完全不同,是一张纯真又灵动的脸,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眉眼间却已见娇丽,像一只入世未深的小狐狸。
谢莲崖抓着缰绳的手指又冰又僵,他听见谢清风不确定的在喃喃:“那是阿棠吗?怎地这样痩高了?”
是她,哪怕她的样貌与上个世界不同,可那双眼睛他永远能认出来。
“阿棠?”谢清风迎上去叫了一声。
那马车上的狐裘少女朝他们看了过来,在大雪之中亮晶晶的眨动着一双眼睛笑了:“爹爹!”她的目光越过谢清风看见了他。
谢莲崖的心飞快的跳动起来,迎着她的目光,他的心几乎快要跳出喉咙,她对他展眉一笑叫他:“大哥哥。”
她的眼睛弯弯如新月。
那么一瞬间,他眼眶热的厉害,像在做梦一般。
终于见到她了,接到她了。
谢莲崖翻身下马,朝她走去,却见一名高瘦的少年已到了阿棠的马车下,伸手托着她的手将她扶下了马车,怕她摔着还替她拉了拉白色的披风。
“慢些,又没人和你抢爹爹。”那少年笑着对她说。
那是……顾敏君?
谢莲崖目光落在顾敏君扶着阿棠的手上,又不经意看到了他腰间坠着的玉佩,玉佩雕刻的样式不同,可那玉佩下的穗子却和阿棠送给他的一模一样。
青色的穗子嵌着黑色的珍珠。
不知为何,在那一瞬间谢莲崖便下意识觉得,那玉佩是阿棠送的。
他有意无意的看向马车上下来的谢英,果然看见谢英腰间也坠着一块玉佩,和顾敏君的玉佩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玉佩上一个雕刻着兰草,一刻雕刻着青竹。
谢莲崖拿起自己腰间的玉佩摸了摸,他的玉佩上雕刻着一支莲。
是了,谢英和顾敏君会试也考中了。
谢莲崖停在了谢清风的身侧,看着阿棠抱住谢清风,小鸟一般快乐的说着话,又拉他的手去扶马车上的金拂玉,和他说着娘亲如何如何想念他,如何如何紧张。
他很想让她知道,他也如何如何忐忑不安的想念她,等着她。
却又不敢,怕太浓烈了,让她惧怕厌恶。
“大哥哥。”她终于笑着看向了他,朝他走过来,站在了他的眼下,朝他的脸前挥了挥手,歪头说:“你的眼睛已经全好了?能看见我了吗?”
她身上带着甜甜的香气,像花香又像果香,随着她的衣袖飘荡在他脸前、鼻尖。
他的心跳动的太快了,令他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晕眩感,他没忍住抬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么细的手腕,像暖玉一般握在他掌心里,他突然觉得掌心里烧了一团火,烧进他的心里。
“全好了,看见了。”他听见自己还算冷静的声音:“原来阿棠是这样的。”
她的手腕还在他掌心里,他明知该松开了,可是却又舍不得。
她没有抽走,笑着问他:“那我和你想象中长的一样吗?”
不一样,却也一样。
她总是这样光彩夺目,那双眼与任何人都不同。
他不知如何回答她。
顾敏君已笑着走了过来拱手恭喜他会试第一,又望向他腰间的玉佩,抿嘴笑着看阿棠:“棠妹倒是没有厚此薄彼。”
谢棠一下子就知道他在说什么,气恼的踢了一下他的小腿忙道:“你再说就还给我。”
谢莲崖的掌心空了下来,看着顾敏君笑着低低与阿棠说:“我不说我不说了,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因为我末尾第一就厚此薄彼,实在善良。”
他的心也静了下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阿棠抬手要去打顾敏君,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握了住。
“阿棠。”谢莲崖握着她的手腕,非常自然而然的笑着说:“不可动手,顾少爷与你玩笑而已。”
他像个哥哥拉着骄纵的妹妹,与顾敏君温温柔柔的笑道:“一路上劳烦顾少爷照顾阿棠了。”又低头对谢棠轻声说:“冷不冷?我买了西街铺子里的糖板栗,还是热的,你不是想尝尝吗?”
“信里你说的那家糖板栗?”谢棠惊讶的问,她没想到谢莲崖还记得。
“嗯。”谢莲崖牵着她的腕子朝他的马走去。
芝兰玉树一般的兄长牵着亭亭玉立的妹妹。
顾敏君站在原地瞧着,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点不得劲,谢莲崖好像待阿棠太亲密了些?可是谢莲崖是阿棠的兄长,这样牵着好像也无妨……
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阿棠的好哥哥未免太多了。
第55章 养成帝王
谢家人热热闹闹回了京中的小宅子,终于吃了一顿团圆饭。
谢清风高兴的找不着北,喝了一些酒,谢莲崖难得也陪着喝了两杯,他从不喝酒,两杯酒下肚眉角眼梢便开始泛起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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