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风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
脑海里的曾经的画面再次浮了上来,她问他,“邢哥哥,要是我以后出去了,别人都不喜欢我,不理我怎么办?”
他答:“不怕,有我。”
“好啊,那等我出去后,就只跟着邢哥哥,好不好。”
“好。”
纵然是自己先放的手,先失了约,也知道她已同人订了亲,但亲眼让他看着这些细节,便如同一把钝刀子,慢慢地割他的肉。
明阳再一次见到了一出大戏,一双眼睛流转到几位当事人身上,几乎忙不过来。
最后还是瞧回了身旁的邢风,在他难看的脸色上,再次点了一把火,“本宫都说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邢大人偏不信,你看,谁敢相信这两人,几日前彼此还不认识对方。”
邢风嘴角一抽,看也没看明阳一眼,提步便走。
明阳没打算放过他,紧跟其上,又故作好奇地问他,“你不是说那小娘子离不开你吗,本宫看人家离了你挺好的啊,还进球了呢......”
“还有今日裴大人身上佩戴的那块玉,本宫第一眼瞧着便觉熟悉,如今终于想了起来,这不就是之前邢大人身上的那块吗?是邢大人掉了被裴大人捡到了,还是说有两块一模一样的?”
接连几次被戳痛处,邢风忍无可忍,回过头,看着满脸戏弄的明阳,脸色铁青,“殿下这般跟着臣,有失体统,请回吧。”
明阳知道此人一根筋,自知不能将他惹急了,识趣地停下脚步,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了,才转过身。
一回头,便见萧娘子边哭边朝她这边冲了过来,俨然又将她当成了救命稻草。
果然一到她跟前,萧娘子便哭着来抓她的手,“殿下您最好了,一定要得替我做主,王家娘子欺人太盛......”
明阳见惯了她这一套把戏。
有事相求了,她就是最好的。
没事相求,自己就成了仗势欺人的刁蛮公主。
明阳躲开她抓来的手,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后,疑惑地问她,“之前不是听你说,你和裴大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喜欢你得很,今儿这是怎么回事?本宫还以为是王家那位小娘子一厢情愿,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可今日瞧裴大人态度,不像啊。”
“我......”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段姻缘,你托本宫办的今日这场蹴鞠赛便也罢了,以后可不能再来找本宫替你干这缺德的事儿,人家小两口,恩恩爱爱,不挺好的吗,本宫劝你,还是别将心吊死在一颗树上,眼光放开,保不准就能找到一个比裴安更好的呢。”
明阳也不过是说说,想找比裴安好的,恐怕有点难。
之前只是样貌难。
如今,三品的御史大夫,同龄人里,几乎没有,更难了。
她知道这些,萧娘子又岂能不知。
若一开始不是她的,还能想得过,可明明是她先认识的裴安,且两人还有过婚约,突然说没就没,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弄丢的。
越想越伤心,萧娘子哭得更厉害。
明阳没耐心听她哭,“萧娘子早些回去吧。”说完,也不等萧莺再开口,转身上了皇上的养心殿。
—
一场战火,没烧起来。
王芸心有余悸地跟在裴安身后,刚才自己走了一下神,没见到裴安是如何抽身的,但她一点都不好奇,她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青玉想得太过于简单,就算邢风同公主的关系再好,也不能代表公主就愿意帮她。
要真有心,早就上前劝架了。
这一趟,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裴安在宫中的人缘,实在是算不上好。
不过也没关系,横竖她也不喜欢这。
原本觉得皇宫辉煌,今日一见,朱红色的围墙耸立在甬道两边,比她家院子还要高出许多,这不就是从一个小牢笼,跳到一个大牢笼,顿觉没了新鲜劲儿。
她归心似箭,脚步不觉跟着仓皇着急,以至于前面裴安脚步一慢,她没刹住,踩到了他后脚跟。
裴安也就慢了那么一下,便被她踩到了脚后跟的那道正在疼的伤口上。
不过是见到前未婚夫攀上了权贵,也不至于这般魂不守舍。
裴安忍着痛回头,还没出声质问她急什么,她倒是先堵到了自己跟前。
“裴公子,咱们还是赶紧走吧,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儿对方人太多,且都是一些瞧不见的暗刀子,就算侥幸脱了一回身,你要是再回去,不一定就能讨到好,万一被人伤着了不划算。”
她知道,凭他那股张扬的劲儿,今儿被人暗算,肯定不会甘心,但想要报复,也得找个有利于自己的时机。
眼下的时机就不对。
他要是再回去,萧家娘子指不定真要冲上来,撕她了。
裴安脸色一僵。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回去?什么又叫他被人伤着了......
他不过是脚后跟的伤口疼了一下,走慢了一步,而已......裴安看着她面上的苦口婆心,竟再一次失了语。
她怕他吃亏?
此时阳光正好挂在当空,这般一瞧,她脸侧的那道划痕,似乎比刚才还要红上几分。
正好忘了自个儿要说什么,便问道,“疼吗。”
王芸赶紧摇头,“不疼。”
如今只是一道小伤口,疼也不怕,要是再回去,惹急了萧家娘子,硬冲上来撕她,那时候,她才叫疼。
王芸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见了效,只见他目光慢慢地平静了下来,随后转过身,脚步如风。
王芸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
“待会儿上我马车,擦点药。”他有话要说。
第23章
她脸上的伤痕并不重,过两天自个儿就好了,擦不擦药其实无所谓,但听他开口了,又不好拒绝,乖乖地跟了过来。
出宫的路是同一条,倒不耽搁时辰。
到了马车前,童义已放好了板凳,裴安伸手拂起车帘却没往上踩,脚步让到一边,示意她先。
周围人来人往,王芸也没礼让,提起裙摆,弯身一头钻进了进去。
抬头的瞬间,便被震住,马车实在比她今儿乘坐的大得多,屁股底下不是一张板凳宽的空间,而是一整块榻。
上面摆放了一叠书籍,还能闻到一股隐隐墨香。
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相见,几乎每回都不太平,见到这样的陈设,才将她脑子里那些打打杀杀的印象,一下拉了出来。
她险些就忘记了,他是状元郎。
自有一身书香之气。
王芸择了一个角落刚坐下,裴安跟着钻了进来。
马车的空间再大,比起外面,还是显得狭窄,尤其是裴安往她边上一坐,彷佛又小了一些,比她自己那辆马车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了,王芸端直了身子,动也不动。
裴安记得刚才的话,上来后旁边的一个小匣子内,取出了一瓶药,揭开了盖,看向她,“脸转过来。”
瞧见他手里的药瓶,王芸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伸手去接,“我自己来就好了。”
裴安没躲,也没松手。
王芸伸手过去,便只碰到了他紧闭的指关节。
“你看不到。”裴安回了她一句,也没管她还搭在自己手上的指尖,拿竹片挖了一团药膏,抬头便朝她脸上抹来。
王芸一愣,及时缩回手,在他凑过来的瞬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闭上后才发现不如不闭。
她颤得慌。
眼睛看不见,感官突然放大,总有一种错觉,跟前的人彷佛已经靠她很近,近到她不敢再呼吸。
等到他手中竹简终于碰到了她脸上,王芸才趁机睁开眼,才发觉那压根儿不是错觉。
他确实靠她很近。
她睁开眼睛,视线离他唇角的距离不过三指远,她能清晰地瞧见他流畅的唇形,甚至颜色。
淡粉的,且还饱满润泽,瞧不出一丝唇纹。
王芸形容不出自己脑子里莫名冒出来的那丝蠢蠢欲动是为何,只觉得竟有了一种诱惑。
出格的念想一蹦出来,王芸吓了一跳,心跳如雷,如同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脑袋,头晕目眩,什么想头都没了,只余下了一片空白。
就在她险些自己将憋死自己的时候,他似乎终于涂好了,身子往后撤去,离开了她一段距离,转过身去放药瓶。
王芸猛吸了几口气,早已面红耳赤。
好在裴安也没急着回头。
实则裴安也没好到哪儿去,手指捏住瓶身,难得呆了几息,他是着魔了吗,涂个药用得着靠她那么近。
只是方才她那一闭眼......
马蹄的笃笃声响在耳边,马车已经驶离宫中。
两边车帘封得死死的,瞧不见外面,思绪仿佛都被关在了密闭的空间内。
一安静下来,脑海里又涌上了今儿在球场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经历。
几次相遇,明显两人的牵扯已越来越深。
裴安按捺住心口那股以他至今的经历而言,难以理解的异样,想起了正事,转头看向她,“我们谈谈。”
那日在庙观,两人都被形势所迫,三言两句便定了终身,来不及问对方的过去。
本以为关系不大。
但今日所发生的事,似乎并不如意,两人这次碰面之后,成亲前,再见的可能性很小。为了避免婚后,再次发生今日这样的尴尬局面,他们还是相互坦白一些比较好。
比方说,邢风为何今儿一直盯着他腰间的这块玉佩。
或者,她对邢风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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