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的人格良知担保,我将忠实履行法律规定的作证义务,保证如实陈述,毫无隐瞒。如违誓言,愿接受法律的处罚和道德的谴责。」
他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她。
在这审判庭里,一直气定神间的于皓俊第一次露出了略显紧张的神情,他紧盯着坐在证人席上的孙夏。
难怪宗煜死也不说证人是谁,孙夏显然也知道,若让于皓俊知道是她,肯定被阻止的!
也不是不想让她来,就是不想让她也扯进这件事情。
自己的事能自己解决,靠自己女人,那算什么呢……
然而,孙夏轻飘飘溜来一眼,他立刻就怂了,怎么也不敢盯着看。
孙夏的到场,无疑是让这场审判又多了点热度,又是现场直播,于皓俊相信现在留言区应该已经讨论度极高了。
宗煜问:「证人,能否请你简单说明一下,当天为何会在那时候出现在仁南市的春满楼中餐厅接应被告?」
孙夏收回看于皓俊的那眼,她回答:「当天剧组休假,我先去了兰北见我父母,后来上了高铁要回仁南时,接到了被告于先生的电话。」
这段和他在澄清与孙夏緋闻的记者会上说的不出一二,并没有人质疑。
「于先生是不想让我参与到这件事来的,但正好,春满楼二店有一位员工是我朋友的男友。我听出这通电话有异样,立刻询问了该位员工,得知目前和于先生一起用餐的,都不太像好人。」
杨大海突然爆起:「什么不像好人,你是在讽刺我是不是——」
孙夏却很镇定,嘴角还微微上扬:「受人一激就这种反应,不是心虚吧?」
杨大海经不住激,立刻去擼袖子,露出了一截刺青:「你这小丫头,真不怕我海爷……」
张律师腾地站起打断:「我有异议,被告证人这是有意激怒告诉证人。」
审判长沉声:「肃静!两位证人,这是审判庭,私下有纠纷请私下解决!」
这脾气这么暴躁,又亮了截刺青,大眾马上会随刻板印象走,心想——嗯,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好人。
宗煜心想她手段的确高,又比了个手势,孙夏便继续:「我得知此事后,下了高铁立刻就前往春满楼二店——我不知道期间发生什么事,只知道突然发生了火灾,总之我等不到于先生下楼,所以乾脆就直接上楼去找他。」
「我去找他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于先生和另一位男子扭打在一起,那位男子掐着于先生咽喉,我就一棍子下去,才救了于先生。」
「而于先生似乎还处在被下药的恍惚状态,所以我便拉着于先生往外走——才有了之前狗仔记者们爆料的那张牵手奔跑照。」
这都是真的,连狗仔都来给孙夏佐证,在场的人也佩服孙夏,狗仔本是来陷害她的,她却反过来将其转为自己这方的有力证据。
「后来我和于先生上了计程车回来兰北端和第一医院——端和有一位我比较信任的医生,我让他给于先生做检查。」
乔骄适时递上纸本资料,宗煜转交给审判长:「这便是端和第一医院当时为被告所做的血液检查报告,血液里确实有一定浓度的催情药物。」
审判长翻过资料,留意了报告上的药物名称,他推了下眼镜,眼神看向孙夏:「这份报告我收到了。」
宗煜又问孙夏:「证人,你能不能简单叙述一下,四月二十日晚,你看到于先生是什么样的精神状况呢?」
「恍恍惚惚的,我们两个得互相帮忙,才得以离开了春满楼,但他一直在恍神,很多事都要我指示,体力差了很多,气息也很不匀,身体也很热。」
这些都是服用催情药物后的典型反应。
宗煜微笑,将纸本资料夹到腋下:「庭上,我问完了。」
接着轮到告诉代理问话,张律师一上台,就问了个犀利问题:「证人,能请问一下,你和被告是什么关係吗?」
这个问题孙夏还没急,于皓俊先急了,宗煜心领神会:「异议,这个问题与诉讼本身无关。」
张律师却有自己的一套说法,他戏謔的笑看宗煜,和庭上说:「庭上,这个问题并不是没有异议,试想一下,什么样关係的人才会在明知山有虎,还偏要向山行的去救另一个人呢?被告曾经在记者会上告诉大家他对证人是单相思,那么我想,证人没必要因为这个原因去救被告,这一切不是挺不合理的吗?」
他不怀好意一笑:「又或者,我方可以理解为,被告与证人想要划清关係,所以故意谎称自己被我方公司下药?」
宗煜又说:「我有异议,这个问题针对性太大!」
孙夏也是同样的想法,但审判长却觉得无所谓,所以,孙夏现在是一定得回答这个问题。
她嘴唇微啟,于皓俊不想她回答——一个事业刚起步的就已腥风血雨的小新人,现在又急着恋爱和自己关係扯在一起,未来又会担上多少骂名?更可怕的是,以后她的标籤,可能就是影帝嫂、于夫人了。
张律师这问题问的高明,孙夏若为他着想,事业就会落到这个地步,若为事业着想,那这就是一次无效作证。
但是,比起于皓俊,孙夏却是更为镇定的那个。
她思索不过三秒,当即抬头,炯炯有神的看着张律师:「我和被告互有好感——一个我喜欢的人有生命危险,我能不去救吗?」
其他人的反应如何,可能都不如于皓俊,他虽无声,却是真吸了一口气,腰部莫名发软,匱乏无力。
她这是拿事业在赌救他的机会。
于皓俊只觉得她傻,她不该这么傻的,她不曾这么傻的,但是,她确实做了,是为了谁,他也清楚的。
不该的。
然后,他就看见,孙夏转过头,谁也没看,就看着自己,眼里带着感慨的笑意,且毫无后悔,甚至怡然自得。
孙夏大概也懂于皓俊此刻心理如何动摇,一个愿意替她将所有砲火吸到身上的人,是要她在这条路上越走越顺,而此举,就反了他的意图了。
她对着于皓俊笑了,以唇语说:「应该的。」
你能保护我,我也能救你。
于皓俊凝望着她,看着她笑,良久,也终于挤出一个难看的哭笑不得。
张律师没想到她竟如此坦率,是他错估了这个在演艺圈歷练没多久的女艺人,他又试图去套孙夏的话,然而孙夏到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加上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套话失败,这么一来,局势就成了各说各话。
孙夏虽然交上了有利报告,但却没有证明药就是在宴席上下的,所以告诉方确实还站得住脚。
张律师低声和程先生说:「如果他们提不出另一项证据,很可能就这个结果,不过毕竟透过直播已经闹成这样了,到时候审判长可能会要求私下和解。」
程先生点头:「可以,都这么久了,现在还有个不明药物的医疗官司,别让大眾把太多焦点放在这个案子上最重要——但我希望可以不花到一分钱,行吗?」
「他们提不出证据,就证明不了我们下药的事,那要提什么赔偿?就是我们得退一点,违约金可能得减半。」
这并不是什么事,现在公司正一个头两个大,少拿点违约金又如何,赶紧把这事了结才是,程先生頷首:「没有关係。」
而被告那边,宗煜倾过身和于皓俊低语:「如果这么僵持着,可能就没办法达到我们的诉求。」
于皓俊烦恼的不是自己的官司,而是孙夏的未来:「这样她未来还得怎么走下去?你怎么会找上她?」
宗煜还真没想到他俩感情这么深,微诧:「是她自己和我说,可以替你做证的——皓俊,她既然决定出席,那就表示,她对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有准备的,你何必担心?」
「可是……」
「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姑娘有多厉害,我想整个昭国,都是有目共睹的——她有逢凶化吉的本事在,对吧?」
「是啊。」夸孙夏让于皓俊露出了带些柔情的微笑,这是宗煜从未在他脸上看过的,但温柔也就一瞬,他收起笑,严肃的和宗煜说:「宗煜,传我的证人。」
宗煜纠结:「还有比孙小姐还强力的证据吗,若没有,那也不必——」
「有。」于皓俊很篤定:「这位证人,一定可以打破这个僵局。」
看他如此认真肯定,宗煜紧抿着唇,迟迟没有回答。
审判长详阅资料,并且传给了其他几位法官及陪审团,然后说:「还其他异议吗?如果没有,陪审团要好好讨论一下审判结果。」
宗煜这时举起手:「庭上,等一下,我方还有一位证人,能否现在传他出庭?」
张律师和程先生的瞳孔驀地收缩,以为就这么算了,居然还有?
审判长问:「他人有到法院吗?」
「有的。」
那就传吧,有何不可?在场眾人以及直播间里的观眾也都开始好奇,此刻算是五五波,以为就成定局了,想不到还有招。
审判厅的门往两边敞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进了法庭里,他眉宇间带着凌厉,目光只是若有似无的扫过,瞳仁里的威严就能震慑的人说不上话。
但奇怪的是,他整个人却还带着点贵气,而此两种违和的特徵都在他身上,竟协调的不得了。
一见到是他,杨大海的脸都白了,而孙夏也露出了惊讶神情,钦佩的看于皓俊一眼。
男人坐到证人席上,宗煜介绍:「这位,是当天也在席上的詹止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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