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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埋葬众神 第101节
    按理说那位死去的叔叔应是个糙汉子,不会有闲情逸致去读书的。
    林守溪拿起了那本书,一看书名:诛神录。
    他皱起眉,心想这就是荼毒了那只蜥蜴精的么?
    翻开书,扉页上写着作者的名字:鱼仙大人。下面是则是一大堆类似于这本书又名我欲诛神、众神之陵、神魔沉没之类没用的牢骚废话。林守溪一一跳过。
    他随便翻了两页正文,发现这本书的故事写得很是离谱,大致讲的是一个少年转世重修,拜仙门,修道法,胜天骄,灭敌手,探洞府,获珍宝……如此循环往复的事情。
    “世上怎会有如此幸运之人?若真有,那他的命运定是被另外的存在操控,身为棋子而不自知罢了。”林守溪轻轻摇头,这样的书骗骗凡夫俗子还好,对于他而言是没什么吸引力的。
    大好时光用来做什么不好?为何要拿来看这等情节滑稽,错漏百出的文稿?
    清晨,太阳光照进屋子的时候,林守溪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的。
    或许是他真的闲得无聊,也或许是离别的悲伤积在心里,总需要什么帮忙化解……总之他读完之后,心情终于有些难得的畅快了。
    唯一可惜的是,这本书尚未写完,暂时在一个可恶的地方戛然而止了,也不知何时才有后文。
    此书情节虽然粗犷,但笔触却是细腻的,也不知这‘鱼仙大人’到底是男是女。
    “此书也非全无可取之处。”林守溪做出了点评。
    他正准备合上书时,眼神忽地一凝。
    文稿的最后是以一首七行小诗结尾的,这似乎是首藏头诗……
    他将为首的每个字连起来读了一遍:
    “白樟树下……救救我。”
    第71章 遇猫
    浓夜已褪,薄光洒进窄小的房间里时,林守溪对自己浪费了一晚上时间这件事做出了反省,随后他搬来窗边的木板,合在土窗上,遮住光,假装夜晚还没过去。
    关于书结尾的求救,他只觉得好笑——这个书的作者在书中踏九天,战万神,炼星辰,奴大道,焚天煮海无所不能,可在现实中却要将求救信以藏头诗的形式写在书中,未免滑稽。
    林守溪也没把这个求救太当回事,毕竟按陈宁的说法,此书在三界村几乎家喻户晓,这么明显的藏头诗不至于没人发现,想来著此书之人早已得救了。
    他将书撇到一边,凝神打坐,紫色的气丸在体内顺转,源源不断地汲取真气,去芜存菁,化为已用。
    除了黑鳞破碎,他身上几乎没有别的伤了。
    林守溪现在是玄紫境,且隐有金光吞紫气的征兆,随着白瞳黑凰剑经真正臻至第一重,他对于‘水’的掌控远远超越了玄紫境的范畴,而老爷爷传授的擒龙手——与其说这是一种功法,不如说是某种他早已遗忘,但忽然觉醒的本能。
    先前一线峡中的乌青鬼物绝不算弱,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擒龙手看似平平无奇,对于龙族后裔的压制力却大得惊人。
    白瞳黑凰剑经与擒龙手皆是强大而玄妙的武功,但他始终觉得,自己还缺少一种独属于他的功法。
    真气运转了数个周天后,恰好陈宁来敲门,邀他一同出去吃饭。
    “嗯?公子也在读这本书么?”陈宁看着床边的书本,问。
    “没有,只是随便翻了翻。”林守溪说。
    “也对,像公子这样真正的仙人,对于此等书物应是嗤之以鼻的吧。”陈宁笃定地说。
    林守溪不置可否,只是与她一道出门。
    此处不食米饭,碗中所盛为田里蚕茧般的种植物,据说这也是神桑树的恩赐之一,食之可延年益寿。
    陈宁的父亲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表示自己在三界村中也颇有影响,若公子有需要的,尽管与他说就是。
    林守溪也没有假客气,他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意图:“我想见仙村的神山中人。”
    “斩邪司的那位高人啊……”
    “斩邪司?”
    林守溪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头,顾名思义,这是神山派来斩妖除魔的。
    “嗯,我们虽在城外,但为防崇拜邪神的组织滋生,几乎所有的城外村镇都有斩邪司的人安插,以此作为管控。”汉子解释道。
    林守溪点头,表示理解,心想巫家那样的家族应是得到了镇守的隐秘遮蔽,故而成了神山掌控外的漏网之鱼。
    可以想象,这样的漏网之鱼在辽阔无垠的荒土上还有很多,他们中的一些或许就崇拜着邪神,并策划着如何将其复苏。
    “如何去见斩邪司的人?”林守溪问。
    “不需要去见他,像公子这样的人,他自会来主动找你。”陈宁笑着说。
    “何时会来?”林守溪问。
    话音未落,一袭灰衣就出现在了门口。
    林守溪吃完了碗筷中的食物才起身走了出去。
    借着明亮的光线,林守溪更加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巨大的村庄,村庄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以那棵巨木为终点,房屋、树木、河流、道路、土丘,一切都排布在一条条散射而出的线上,直至截断一切的高耸城墙。
    唯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明明是大白天,仙村却依旧被黑暗笼罩着,只可依稀看到里面的情况。
    这一次,林守溪很快找到了仙村昏暗的原因——灯。
    仙村挨家挨户挂着灯,按理来说灯应该是用以照明的,此处的灯却反其道而行,它们将照入仙村的光尽数吸收,使得仙村始终笼罩在一片神秘的黑暗里。
    除非动用玄紫境的境界,否则他的目光也无法逃过这些黑灯的封锁。
    仙村的人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么……林守溪警觉了起来。
    他们在仙村所行之路弯弯绕绕,最终,灰衣人将他带到了一座宅邸前。斩邪司不愧是神山的钦差大臣,哪怕来了这等穷山恶水之处,所住的屋子依旧比一般人家更为宽敞漂亮。
    灰衣人停在了门口,绕过影壁,两位身穿彩衣的侍女迎来,躬身行礼,其中一位侍女引着林守溪走到门前,取出一把钥匙,插入锁孔,反复转动了几圈后门开了,门之后是一片院子,院子里点着灯,灯光下开着数十株奇珍异蕊。
    侍女就此止步。
    林守溪独自走过花道,掀帘入屋,一个盛装华袍的女子立在帘后面,冷刺刺地盯着他,问:“你就是三界村新来的人?”
    “是。”林守溪打量着这个女子,她生得美艳,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进屋之前公子须回答几个问题。”女子说。
    林守溪以为又是探究自己身份的提问,谁知女子缓缓开口,问:“门口的石灯各有几角?那两侍女的衣衫上有几朵花卉?开门时钥匙转了几圈?园子里又有多少朵花?”
    “六、六十四、顺二逆五、十八。”林守溪略飞速作出了回答。
    女子瞳孔中露出异色。
    “公子不愧是修真者,果然记忆惊人。”
    “我可以进去了吗?”林守溪问。
    “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女子唇角勾起,笑了起来,“公子看我是男是女?”
    林守溪没有作答,他看着眼前的美艳女子,终于知道自己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源自哪里了。
    女子掩唇痴痴地笑了起来,她让开身子,敛衽行礼,“公子,请进。”
    屋中等待他的是位面容俊秀的年轻人,年轻人墨发披肩白衣如雪,眉心红点小若针刺,却也醒目艳丽,他正挥毫拂卷,见林守溪进来,他悬起了笔,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眼前的黑衣少年,其间带着笑意。
    “我等你许久了。”
    白衣青年微笑,自我介绍道:“我叫钟无时,来自三大神山之一的神守山,我是此处斩邪司的主人,看林公子的装束,应也是神山中人吧。”
    “嗯,我来自云空山。”林守溪说。
    “云空山……难怪。”自称钟无时的白衣人低头沉思,问:“你是谁门下的弟子?”
    “楚映婵楚仙子。”林守溪也不认识其他人了,随口报了楚映婵的名字,神守山与云空山虽皆是神山,但俗话说隔山如隔山,想来钟无时也辨不清楚。
    果然,钟无时露出了恍然的神情,笑着说了几句‘久仰,久仰’,随后又问:“云空山距此足有十万里不止,公子身为云空山弟子怎会来此?”
    “此事说来话长……”
    林守溪蹙着眉头,似对过去的经历依旧心有余悸,他沉吟道:“荒土之上有一家族信奉邪神,意欲作乱,我奉师尊之命前去捣毁他们的阴谋,谁料洪水突发,我虽以龟息术逃过一劫,无性命之虞,却也难挡大水,随波逐流,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原来如此……”钟无时叹息道:“荒土之上实在危险,哪怕贵如仙人也不愿踏足。”
    叹息之后,钟无时问:“你想回去?”
    “当然。”林守溪说。
    “我也想回去。”钟无时无奈道。
    “你在斩邪司的任期还未结束吗?”林守溪问。
    “不!一年前就该结束了。”钟无时神色忽厉。
    林守溪感到了一丝不对劲,“没人来接你的班?”
    “接我班的人进不来,我也出不去。”钟无时长叹,神态萧索,他看着林守溪,说:“告诉你实情吧……神山在南边,若要去神山,必须通过三界村后的三界山脉,此山脉虽然高耸艰险,却也绝非不可逾越之境,但……”
    钟无时闭上了眼,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说:
    “但一年前,山被封了。”
    ……
    三界山陡峭挺拔,断面如镜,不生杂木,苍鹰难越,宛若一柄重剑,自凡间起,直插云霄。
    林守溪独自一人来到山巅,望见三界山连绵遥远的山脉时,已是正午。
    三界山绝非什么郁郁葱茏之处。与其他荒地中的山脉一样,此处土壤被污染严重,只有铁树之类少数的植物得以扎根,再加上久旱少雨,山脉几乎是由贫瘠的碎岩拼凑成的,而就是这样荒凉的山里,却弥漫着浓得不像话的雾,它就像是淌过河床的虚幻河流,浩浩汤汤,却未留下一滴可以滋润土壤的水。
    雾,又是雾……
    林守溪看到雾就觉得头疼,仿佛它们才是真正缠绕不散的冤魂。
    据钟无时说,这些雾极其诡异,人进入其中,一直往前走,却会从进去的地方原模原样地出来。
    林守溪本着求真务实的精神试了试,发现果然如此……这与神域的雾倒是相像。
    三界山是三界村依托的天险,两侧皆有大湖,绕路也很不现实。
    林守溪对于自己出意外并不意外。
    相反,他更冷静了下来,根据他的经验,白雾代表着不详,这座三界村或许也将有大事发生了……他并不想解决什么大事,只想在洪流中安身立命,平安地见到小禾。
    不过这山已封了一年,自己又是怎么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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