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什么状况?」
一个年轻的特警正把一箱箱的装备搬进小公寓里。窗外阳光灿烂耀眼,在夏末的九月底,阳光还是热辣辣地灼人。另一个满脸鬍渣,削瘦脸颊,明显老成沧桑许多的男子一把把窗帘拉上,还仔细地拿晒衣夹把两片窗帘的缝隙密密合起来,屋里一下子就失去了闪亮的风采,残留无风的闷热瞬间把两人逼出汗来。老警佐听到年轻特警的问题,只飘过一个白眼没有回应。自顾自的把装备箱中的望远镜、相机、监听器材一一取出。
「任务简报里只说要跟踪、监控而已,就一个孩子,能搞出什么名堂?」年轻特警依旧自问自答的叨絮着。顺手扭开了一旁老旧的风扇,热风夹着嗡嗡马达声开始流窜。
「咖啡呢?」老警佐抬头问道,年轻特警从口袋中抓出一把三合一即溶咖啡,哗啦啦的洒在桌上。
「下次,如果还有下次的话。麻烦你准备研磨好的咖啡粉、滤纸和一隻长嘴壶。」老警佐说着点起一根菸,也不管在密闭的室内无法流通的空气中,繚绕的烟雾瀰漫在整个屋内,被一丝丝穿透缝隙的阳光反射得特别明显。特警皱了下眉头,也不好说些什么,默默的将装备一一连接上线,镜头也架设在窗口,然后接下来就是漫漫地等待了。
「警佐,听说你之前是保六第一警官队,总统的贴身随扈?」特警没话找话闲聊着。接这个任务之前,就听说这次的搭挡过去可以算是一个传奇人物,警校第一名毕业,一路直升到二线三,本来可以进警政署当官的,他却选择进保六,通过国安局特训成了总统的贴身随扈。但是十馀年前遇到总统暗杀事件,虽然最后总统没事,但当初负责安全警备的整个小组全部被降职转任。原来应该可以一路直升到侍卫长的功名前途就此被打断,降调回国安局特警。但当初的暗杀事件中却一直有神秘事件的阴影流传着,让年轻的特警忍不住想打探一下。
「废话那么多,盯者点」警佐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日前接到这个简单的盯哨任务时,如鬼魅一般的往事又重新浮现。
两天前的任务简报室里,内勤干员正准备在说明这次的目标对象,旁边却突兀的站了个面无表情的青衣男子。任务的内容既单纯又模糊,没有任何犯罪或危害国安的事证,却又安排两组人员24小时的跟监,而对象却只是一个看似无害的年轻孩子。而不明身份的青衣男子后来被介绍时,只简单说是总统府指派的共同指挥,没有职级,没有单位。
简报室中警佐的心思却回到了当年出事的那个上午。当时他负责的范围是总统吉普车座驾的右侧,徒步的跟着车队。在选举造势的现场,车队的速度很慢,但周围蜂拥的群眾让原本应该有所区隔的警戒线完全失效,他的视线只能一边紧跟着座车,一边扫描周围90度的人群。鞭炮声不断响起,烟雾瀰漫,即便带着耳机,也很难听得清楚控制中心所下的指令。然而在此次任务的过程中,却不断有“国师亲自护驾”耳语在队中流传,当时警佐看着在吉普车上侍卫长身旁的青衣男子,由于距离和烟雾的关係,他看不清楚男子的长相,但是那不合时宜的装扮与异样的风格就跟眼前的青衣男如出一彻。
「难道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警佐一边抽着菸,一边想着。这一次可以的话,一定要把青衣人的身份查出来,事情已经过了十几年,却一直困在当年不明不白的彆扭里。总统维安出问题被惩处降职是心甘情愿,但事件背后一块隐藏的暗影始终没能揭开,就像一块卡在喉头的浓痰,憋着难过又咳不出来。这下子,终于又有机会搞清楚。
定点监控是一个挑战耐力的任务,绝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漫长的等待,虽然说是等待,却要时时绷紧神经,常常状况就出现在一瞬间,万一漏掉了那几秒鐘,整个任务就此失败。而为了要减少被监控对象的警觉,也会尽量减少出入与活动。年轻警探守在窗口,看着对面毫无动静的窗户,一整个无聊。想拿手机出来玩玩也不敢,不只是违反规定,更是因为有个老学长在,也不敢造次。警佐则是老神在在,烧了一壶水,勉强的泡了三合一咖啡,毫不忌讳的玩着手机上的射击游戏,一旁未抽完的烟就这样烧着。
透过缝隙斜射进来的阳光渐渐失去了锐利,打着呵欠的特警每隔个几秒就看一下对面毫无动静的窗户,也渐渐地失去了警觉。
「我来盯哨,你休息一下」警佐放下手机,向年轻特警说。
「看样子,这小子不会那么快回来」
「没事,我盯着吧。任务匯报里本来就说大约晚上九、十点,嫌疑人才会回到住所,应该是打工的关係。」特警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后回答。
夜晚的气温稍微降了一点,但困在屋里的热气却还依旧蒸熏着,两人陷入一阵沉默,似乎都在期待着将要发生的意外。
喀的一声,旧公寓大门喇叭锁的锁扣突然弹了起来。
这里不应该会有人来!除了少数安排任务的高层外,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房东也早就打点好,不可能会过来。
两个训练有素的警探瞬间弹了起来,飞快的闪身到门边。门内还有链条式的暗扣,不管是谁也没办法立刻衝进来。
两个警探盯着门,等待门缝开啟。接着他们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暗锁的链条自动地平移,慢慢的滑开掉落,门慢慢的打开了。
魔术师就站在门外,面露诡譎的笑容看着两个嘴巴半开,眼睛瞪着老大,一时反应不过来的警探。
原来放在腰际枪套上的手就这样迟了半秒,魔术师那加长版的手臂已经伸了过来。老警佐的下腹部一个刺痛,接着腹肌就像抽筋一般,胸腹之间瞬间又酸又痛,完全使不出力气,接着胸口正中、肩颈中间、屁股左右侧都插着一根细针,就一两秒的时间,魔术师快速又精准的刺出了七、八针,警佐全身瘫软就这样垮了下来。而同时间,魔术师的右手拿着一把泰瑟电击枪,牵着两条导线的电极已经插在年轻警探的胸口。
「其实,用电击枪比较方便,效果也好。」魔术师自顾自说着。
警佐看着一旁几乎已经休克,肌肉还在经挛的探员一眼,知道遇见了高手。就这一瞬间制伏了两个身经百战严格训练的资深特警。
「但我个人还是喜欢传统又博大精深的文化。你的章门穴、膻中穴、肩井穴、环跳穴都被我扎了一针。中国叫做点穴,日本的派别叫做急所术kyusho,而西方医学的观点则是你身体控制四肢、肌肉主要的神经丛都被强烈刺激,而暂时麻痺了你的运动能力。」
魔术师悠哉的边说话,边拿出随身携带的长布条将两人仔细地绑了起来。
「本来厉害的,只要用指尖就办得到,我没练那指力,所以就用针灸的针代替。而且效果更持久一些。」
「你是谁?」
又急又气的警佐,脖子上的青筋一条条浮现。全身无力只能涨红着脸,挤出一句话来。在说这句话的同时,警佐突然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这人跟神秘的青衣人是一伙的!
魔术师没有回答,将两人身上的佩枪先丢到桌上,又拿出警佐身上的证件夹仔细地端详。
「国安局的!怪不得用sigsauerp229,这是一把好枪啊。哦,另一把可是新的玩具喔,德製waltherppqm2九公厘半自动手枪,之前不是听说有什么製程上的瑕痴,不知道用起来怎么样!」
魔术师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烟,翘起腿抽起来。一面很有兴趣的研究两人的手枪,很熟练的将插销拔出,把滑套、枪身、撞针、板机部件、弹匣一一卸下,整齐的排在桌上。
「别担心,没打算要干掉你们,只是来收集一点资料。」魔术师掀开窗帘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对准对面窗口的望远镜。
警佐身上的酸麻已经稍微地减轻了一些,也没一开始的激动。但一用力,震动到插在穴道上的细针,力气又消失了一大半。
「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我们正在执行任务,你已经犯了妨害公务、袭警、妨害自由、伤害罪...快把我放开」
「你知道我是谁也没用,我只是刚好跟你们追踪同一个对象。我猜,我们应该也是同一个老闆吧!只是我很不喜欢有人抢我的猎物!」魔术师有点耍脾气的说。
年轻的特警也逐渐甦醒过来,在完全没搞清楚前就被电晕了,现在则是被五花大绑得动弹不得。也算是训练有素,特警假装继续昏迷,瞇着眼不动声色听着魔术师和警佐的对话,同时检查自己目前的状况和处境。电击的效果已经减弱,胸口被电极刺伤的部分隐隐作痛。全身被绑得结结实实,一时三刻还无法脱身,武器不在身上。眼角馀光,只能看见一样被绑住的警佐背部和魔术师穿着一尘不染亮皮面的尖头鞋,但似乎没有立即性的危险。
特警试着以最小的动作试图松动手腕,小心不被发现。心里面却开始恐慌起来,即使可以挣脱,在没有武器的状况下,要瞬间制服眼前敌人的机率非常之低,以刚刚一瞬间的身手来看,虽然是在猝不及防的遭受突击,但就算一对一的搏击,也未必能轻易取胜,何况对手还抢走了两人的枪械。
「安分点,我只是要借个地方,等那小子回家,我找他有点事。你们就继续你们的任务,就当我没来过。」魔术师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意有所指地说道。
就这样大喇喇的闯进来,其实对魔术师来说,实在是有点不得已。除了自己的术式一一被破之外,汤先生还这么大阵仗的动用到国家机器,表示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虽然早知道会有贵人相助,但破得这么乾净俐落,也表示这小子的命格绝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以不管是背后隐藏的高手,尚未浮现的阴谋和好好上上下下摸透这小子的天命和后运,都让魔术师得冒点风险来跑这一趟。
「喔!回来了啊」魔术师盯着监视望远镜,看着对面窗户刚亮起的灯。
两个警探一惊,同时扭着身体坐起来。魔术师边盯着望远镜,边向广播讲古节目一般,用着夸张的说故事方式,描述房间里的状况。
「这个年轻人,若有所思地坐在床边,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他起身到了一杯水,只喝了小半口又放下。看他失魂落魄发傻的样子,想必这一整天经歷了些不平凡的事情。又或者是爱情的种子发了芽?才让他这样魂不守舍。」魔术师越说越开心,加油添醋的胡诌。
魔术师又点起一根菸。嘴巴上看似轻松,心里却盘算着待会要怎么对付这小子,时间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拖下去。监视的换班时间应该也快到了,再有一组特警过来,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对付,乾脆就直接过去,逮他出来好了。就在魔术师一边谋划的同时,也不时的透过望远镜监视着。
「喔喔,他有动作了,原来是准备来一碗经典的维力炸酱面。热水已经在快煮壶滚了,他拆开包装,把麵先放入碗内,接下来就是等待,泡个三分鐘。我都可以想像那香味已经飘过来了......咦....?」
「你们有骇入他的电脑、社群、手机帐号吗?」魔术师边盯着望远镜边问
特警摇摇头说「这不在任务范围之内,他也没有电信犯罪的嫌疑,要窃听或通讯监察还要检察官的许可。」
魔术师突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快步的往外走。抽剩的半根烟屁股还卡在烟灰缸边缘徐徐的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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