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入膏肓，女人神志不清地在床上喊着秦严的名字。这是她的孩子第一次知道他的生父姓谁名谁，这也是这个孩子找上自己生父的契机。
    “周雨？不认识，那是谁？你们认识吗？”
    秦严问身边的狐朋狗友，穿着侍应服的周慕严则怔在原地。
    那女人思念了这男人十几年，甚至都病得神志不清了还在喊着他的名字。而他——
    “你身边的拜金女那么多，你自己都记不清楚，我们又怎么可能一个个都记下来啦！”
    “噗，说起来那些女人可真像一条条母狗啊！只要随便拿点肉在她们眼前摇晃一下，她们马上就乖得像什么一样！无论什么都能为你做欸！”
    “哈哈哈！我们秦少就是有这个本钱！他可是秦家人！old money、蓝血贵族！”
    拜金女？母狗？
    她分明只是喜欢上了一个对她好的男人！
    秦家？秦家人？
    秦家就这么了不起吗？old money、蓝血贵族就能随意玩弄他人的人生了吗！？
    “贵族有那么了不起吗？王室是不可推翻的吗？”
    从周慕严的记忆里抽离，秦暮严回过神来。他听到有人说：“那你告诉我现在这个国家为什么没有贵族，为什么是共和制？”
    操场上，与吴彤彤妈妈对峙的叶棠挡在了孩子们的面前。
    “初中生尚且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各位家长却要拥护被时代淘汰的统治阶级吗？”
    “请问你们是否明白最初的贵族之所以能成为贵族，是因为他们展现出了比其他人更加优秀的实力，以及比其他人更加高贵的品格；而非是因为他们一出生就有一对已经是贵族的父母？”
    “辛德蕾拉是不是贵族，对于她的品行有影响吗？对她的善恶有影响吗？如果各位要唯血统论，那我请问在场所有不是贵族的所有人，你们是生来低贱吗？”
    叶棠既不在乎什么狗屁贵族，也对王室与王权没有任何的敬畏之心。
    在她看来，大家都是挨上一刀就得领便当的肉体凡胎，谁的出厂设置也高不过谁多少。德不配位的贵族、王族比比皆是。
    唯血统论是百分之百的无知，吹嘘血统的人对dna单一的后果一无所知。吹捧贵族社会、为王权叫好的人则是非蠢既坏蠢的人明明平时买彩票都未必能中了一百块，却认定自己一定是分子，而不是被压榨至死的无限大分母里的一人。坏的人则是哄着蠢人试图复辟贵族社会，想踩着蠢人们的尸体，自己走上王公贵族的位置。
    “你、你……！！”
    气血翻涌，指着叶棠，吴彤彤妈妈都快要站不稳了。
    “生来低贱”四个字戳到了她的心肝肺。
    说实话，她一直对自己中产阶级的身份很自豪，因为她实现了下午茶自由、海鲜自助自由。每次在同行妈妈们众星捧月、充满羡慕与嫉妒的眼神里结账时，她都感觉自己是如此的高贵，如此的非凡。
    然而叶棠一下子戳破了她心中那个贵妇、公主梦。让她想起她和她眼里那些不入流的人一样，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一般人。
    她压根儿没资格当自己是贵族，去评判他人是高贵还是低贱。
    “没有孩子是因为想当私生子，才作为私生子被生下来的。”
    叶棠想起了她遇到的那个辛德蕾拉。
    那个曾经是她女儿的辛德蕾拉。
    “孩子无法选择自己生物学上的父母，父母却可以选择是否让孩子出生。”
    “如果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会是私生子也就罢了。但如果知道却依然让孩子背上这样的不名誉……如此父母真的配为人父母吗？”
    秦暮严瞳孔一缩，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一些过往。
    他的母亲时不时会摸上他的脖子，像是想要掐死他那样渐渐用力。可她每一次到了最后又总是会放开手，流着泪哭着对他说：“妈妈对不起你……”
    幼时的秦暮严以为妈妈掐他是因为她带着他这个累赘活得太苦，她想轻松一些。
    现在这一刻，秦暮严才总算理解了他母亲是在为了什么流泪，是在为了什么向他道歉。
    ——她是后悔让自己的孩子背上了“私生子”这个不名誉的身份。想让孩子在发现自己身负的原罪更加痛苦之前，亲手结束这注定对孩子来说不会美满的一生，最终又因为对孩子的爱、始终无法下手做那最后的了断……
    “各位家长，我能理解大家都希望孩子能成长在一个更好的环境里。但无菌室里的小白鼠出了无菌室是什么下场，我相信大家都心里有数。”
    “再者，各位认为只要不让孩子接触到‘出轨’、‘私生子’这些词语，和带有诸如此类情节的作品，孩子们就不会知道这些行为的存在吗？”
    叶棠的话是对着家长们说的，孩子们却比家长们听得更认真。
    “切！谁还不知道有这种事啊？”
    一个小男孩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身旁的生父：“故事里不演，你们家长难道就不做吗？喏，我爸可就出轨了。他在外面还有比我更小的儿子呢！”
    “——！”
    家长们倒吸一口冷气，一时间说什么的人都有，就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着小男孩的父亲看去。
    被亲儿子毫不避讳地扒了底裤，男人瞬间面红耳赤，低下头去口齿不清地要儿子放下指着自己的手指，见儿子不动，还亲自伸手去拽儿子的手。
    手指被亲爸捏在手里，小男孩再次翻了个白眼。
    他可没撒谎。而他说出这些，只是为了不变成他爸这种满口谎言，人前像个好爸爸，其实总让妈妈为他哭泣的人。
    “你们大人真的好奇怪。”
    另一个高年级的女生开口了：“做了却不让人说。根本是那个……掩耳盗铃！”
    旁边一个男生大受女生的话的启发，叫出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
    家长们顿时一阵面红耳赤。
    孩子或许稚嫩，但并不愚蠢。因孩子们的声援柔和了目光，叶棠微微一笑。
    “作为家长，我想我们该做的不是把孩子们从这个世界切割出去。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去剥夺孩子们认识真实世界的权利。”
    “我想给我的孩子快乐，给她长大成人后也能想起的幸福回忆。所以我今天才会在这里。”
    揉揉卫诗语的小脑袋，拍拍秦安和秦洛的肩膀，叶棠向着家长们道：“各位难道不是同样的想法吗？”
    “谁跟你是同样的想法！？”
    不顾其他家长的阻拦，吴彤彤的妈妈怒火中烧。从人群中快步走出的她并没有看到昔日时时刻刻都坠在自己身后的跟班，此时没有一个人跟上她的脚步。
    “你的表演经过了学校的同意没有！？经过了我们家长的同意没有！？既然没有！你这种不守规矩的人就该和你的小崽子一起滚出去！滚离一小！”
    “保安！保安在哪里！？快点把校长叫过来！让校长把不守规矩的小崽子开除！开除！！”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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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从法制咖手里保护女儿32
    “我倒要看看谁敢开除我的儿子, 还有……”
    “这位女士的女儿。”
    磁性的重低音从设置在学校各处的喇叭里传出。
    直接拉开了广播室窗户的秦暮严居高临下地睨着操场上的一干人等。一小的校长和副校长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甚至想依偎到一起共同抵御霸总身上散发出的暴风雪般的威压。
    “天呐！那个人不是秦暮严吗！？”
    “秦总怎么会出现在一小？”
    “是真人吗？不是假扮的？”
    “绝対是真人！绝対是真人啊！你看他的衣服！那件外套是阿列克斯·费舍尔设计的限量款！有钱都买不到的！”
    “秦总会来一小，是不是和他刚刚说的他儿子有关？”
    “说起来、你们记不记得白梦那事儿？”
    “你是说双胞胎……嘶——双胞胎！！”
    事实证明家长们八卦起来那是不分男女。几千张嘴同时八卦, 一小的操场刹那间沦为巨大的养鸭场。
    “噫……那个怎么会跑来我们学校。”
    秦安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管秦暮严叫“那个”的他脸上也写满了嫌弃。
    “八成是想用‘屈尊纡贵到儿子学校参加联欢会的好爸爸’形象来为秦氏炒作一下吧。”
    秦洛的声音没有起伏。
    一把扯下自己脑袋上的黑色头套，满头都是汗水、连头发都完全濡湿的秦意没说话。
    都说知子莫若父，秦意却是知父莫若子。他立刻就明白秦暮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身为继承人却一直赖在卫家，这事儿被秦暮严知道了, 所以秦暮严来看看他在搞什么名堂。
    “诗语, 你还好吗？”
    叶棠対秦家父子的关系无甚兴趣。她转头就向卫诗语看去。
    吴彤彤妈妈的话対她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但対卫诗语……不得不说叶棠是有些担心的。
    卫诗语完全没把吴彤彤妈妈嘴里那一口一个“小崽子”放在心上。倒是叶棠那一句“我的孩子”让小姑娘心里甜丝丝的, 又害羞得有些脸红。
    抱起用力点头的卫诗语，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叶棠确定小姑娘没有发烧。
    “那脸怎么还这么红？”
    妈妈、妈妈、妈妈。
    心里第千百万回地叫着叶棠“妈妈”，小姑娘憋着一口气，实在想把这声“妈妈”给叫出来。
    “……”
    小姑娘憋着气, 双胞胎也陪着她一起憋——作为卫诗语最好的朋友，他们当然知道小姑娘想対叶棠叫一声“妈妈”这个秘密。
    秦安、秦洛憋得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 结果, 卫诗语还是临时打了退堂鼓。
    “热……我是热的。”
    把脸埋在叶棠的肩膀上，卫诗语低声道。双胞胎差点儿没原地栽倒。
    “真的？”
    虽说表演的时候卫诗语得跑来跑去，还得做动作, 但叶棠还是不认为那么一点运动量能让卫诗语从头热到脚，连脖子上都渗出了汗。
    霸总腿长，广播室也只是在学校的二楼。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秦暮严已经来到了操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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