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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疏的愿望
    郑钰还在愣神,苦楝已不动声色地将马也挪到坑外来,再假意甩了一下绸缎去牵马。
    “姑娘,我来罢。”郑钰真的惊讶极了,这姑娘力气是真大,马儿也轻松就绑着拽上来了?
    大雨里,郑钰极狼狈地牵着马跟她一起走着,雨势不止,她也不好与郑钰共撑一伞,偷偷掐了个诀令雨慢慢止住。
    “敢问姑娘为何来此处?”雨势渐收,郑钰再度抹了抹眼睛,见阴云慢慢拨开。
    “我来此处寻友人,也就是殿下身旁的祝大人。”
    “原是如此。”郑钰想起殿下身旁常伴的那位祝大人,确实是一位青年俊才,与眼前的姑娘是极为相衬的。
    山林之间方下过一场雨,路上全是泥点,坑坑洼洼极不好走,苦楝十分从容地走着,几乎没有看郑钰。
    郑钰也不好再胡乱打量人家,踯躅着问:“敢问姑娘……”
    “尘栖。”忽然有人声一出打断了他,“苦楝道长怎么也在此处?”眼前不远处却是太子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文簇亦在其列。
    “见过殿下。”苦楝点头行了个礼,目光却是落在舟疏身上。
    “苦楝道长又是为舟疏而来?”太子挑眉问道,身旁的文簇闻言动了动。
    “是。”苦楝也不避讳:“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殿下,方才臣不慎掉入捕猎的陷阱,幸得这位……道长所救,只是臣无能,车驾并未追回。”郑钰规规矩矩行了礼,替苦楝解释了一番。
    “无妨,人没事就好。文簇道长领了车驾前来,这便离山罢。”太子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苦楝身上,舟疏察觉之时又是心下一凛。
    “是。”众人领命,护着太子先行,郑钰也跟在太子身后,苦楝只目不斜视地越过文簇,轻轻走到舟疏身旁,看他浑身湿透不由皱起眉头。
    舟疏不欲再跟,叮嘱侍从两句,道自己身体不适,稍后再回。
    侍从领命走了,山里已渐渐被夜色笼罩,他们的身影离那些人越来越远,郑钰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站得很近,看上去是很亲密的。
    苦楝见人都走了,抬手施了个清净诀恢复舟疏一身清爽,又走到他身后变出一件月白披风,亲手给他披在肩头。
    舟疏回头,见她蹙着眉给他加衣裳,心中更是确定了些。
    “舟疏,你累了吗?”苦楝见他望向她,轻声问道。
    “不累。”舟疏笑笑,自己将披风的带子系在一起:“苦楝,我们去那边坐一坐罢。”
    “好。”
    是要坐在一处树下的石头上,下过雨那石头上湿漉漉的。苦楝抬了抬眼,那石头又变作干燥的一块。
    又是春夜,被雨洗过的天现下已是彻底没了乌云,漫天繁星似银,风中皆是青草香气,雨后湿润的干净味道很是动人。
    舟疏与苦楝同坐一处,安安静静地看着天。
    苦楝不知道舟疏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天上的银星想起方才瞥到的文簇。
    他还没死,看上去身体无恙,仍系着她的紫纱,沉默地站在太子身侧。
    她也说不上可惜还是轻松,只是觉得那紫纱如此刺眼,总让她想到那时初见——她与他打斗之时她仍是游刃有余,心情轻松的,如今两人交错而过,看上去风平浪静,她心里却始终在意。
    她记这一件事记太久了。苦楝看着那天上星星,微小又明亮的光芒,是很美的。
    从前受的伤早已忘得七七八八,她实在不应抓着这次的伤紧紧不放了。
    她坐在石头上想,她要忘记这件事了,这次的伤也没必要记得了。
    斗转星移,星星会走的,她也要走的。
    舟疏就是这个时候开口的,头顶的树叶轻轻地被吹动,星光缓慢流转,极微弱地洒在树叶缝隙,落在她安静的面孔上,她望着天有些出神,眼眸里只倒映那天上的星光。
    舟疏终于开口,声音极柔极轻,带着期盼:“苦楝,那时你问的愿望,在下现在还可以许吗?”
    苦楝闻声转头,微微笑着看向他:“当然。”
    舟疏被这笑容晃了眼,一时又紧张起来,怕开口惊飞她的笑容,扰了这夜动人的景色。
    “在下……我、想要苦楝你陪我一生。”他忍不住闭上眼,磕磕绊绊地开了口,话说出的瞬间觉得四周一下子静了,又不抱希望地补一句,“可以吗?”
    “可以啊,我答应你。”是带着笑意的嗓音,她语气有点无奈:“舟疏你怕什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无论你要什么,我自然无有不应。”
    舟疏心怦怦跳,睁开眼看她,她笑看他,没有丝毫不悦,继续道:“你最近很不开心是吗?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原来她都察觉到了,舟疏也慢慢笑起来,心安定下来,有些向往地看着这夜空道:“明日我便要辞去官职,想离开这里去一座小镇,种种地,教教书都可以。从前的抱负怕是没法实现了,我实在是没志气,只想要过一些简单的生活。”
    更要紧的是,他并不想苦楝为了他出现在那些人面前。太子对她打量的、防备的目光都绝非好事,无论是对一个女子的打量,还是对一个未知的防备,次次都令舟疏心惊。
    “那也好。”苦楝点点头,又轻松地看向星星,好似没什么为难的,“明日我们便离开这里。”
    风吹动她的紫裙,在夜色里晃出不明显的阴影,那裙摆吹至他的白衣衣摆,他知道是怎样浓重的紫,直直搅乱了他的心。
    她应得这样干脆,舟疏反倒在这样的喜悦之中有些惆怅。
    他的愿望是卑鄙的,要把她困在他的身边,让她陪他去一个不起眼的小镇里生活,她都全盘接受。
    他忍不住开口:“其实我……”
    “嗯?”
    “没什么。”算了,他不欲再说了,这样温和的夜色不适合提这样的事情。
    他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在不远处的老树后,也有一抹沉入夜色的紫被风吹动,那人僵化成一座雕像,听完了他们所有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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