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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坚强的孩子
    拿到结果后,沉路安脱力般坐在过道的长凳上,指尖轻薄的化验单摇摇欲坠,她却无甚在意。
    想到刚才医生平淡的告诉她已怀有三周的身孕,无助与茫然骤然紧紧包围住她。
    周围的路人来来往往,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她双眼失神的扫过零零散散的陌生面容,却无法感知到外界的变化。
    看着平坦的腹部,她伸出手盖了上去。
    这孩子来的太突然,也注定得不到祝福。
    且不说她与温湛沅不会有结果,让她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变成单亲这件事,连沉路安自己都无法接受。
    可真的要打掉孩子吗?
    她不知道。
    但选择生下来的话,以后孩子会不会怪自己?
    沉路安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在这个生命的去留之间苦苦挣扎,可无论哪一种选择都让她万分痛苦。
    她独自坐了很久,脑子里时而空白,时而杂乱到快要炸裂开来,直到被手中的震动唤回神。
    看着不停闪动的号码,她瞬间感到有些鼻酸。
    “喂小婉姐,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电话另一端传来宋允安欢快的声音,夹杂着阵阵交错的欢笑声,足以让人想象到那边是多么热闹的场景。
    泪水无声息滑落,狠狠砸在化验单上。
    新年的第一天,她竟是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度过的。
    许久听不到回音,宋允安有些担心。
    “喂,小婉姐,你怎么了,说话呀!”
    “我”
    “你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儿?”
    宋允安立即从莫柏言怀里离开。
    虽然不太明显,可从沉路安发出的单字节里,早已泄露了她轻微的颤音,让宋允安敏锐的发现其中不对之处,她迅速去到走廊讲话。
    “我怀孕了。”
    消息犹如雷声掷地,宋允安顿时哑了声。
    明明对那个深恶痛绝的男人的各种愤恨与辱骂,在舌尖滚了千万次,她却像被深渊里沉重的枷锁扼住般,说不出一句话,唯有无止境的无措与无力感。
    对于沉路安的境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或许是那莫须有的感同身受,在被迫冷静的同时,她似乎猜到了沉路安的选择。
    在上一次‘夜店捉奸’后,莫柏言简单向她透露了温湛沅的身份背景,她可以无所顾忌的去吵去闹,可最终需要面对残局的,还是沉路安。
    长久的沉默后,宋允安稳了稳心神,开口问道。
    “你,打算留下吗?孩子。或者你可以先告诉温湛沅,他兴许想留下呢。”
    连宋允安自己都不确定,只能如常人般说着无用的废话。
    “不,我不会留下。”
    没有丝毫犹豫,沉路安说着冷硬决绝的话语,但其中有多少心酸与痛楚宋允安怎会不知道。
    沉路安很喜欢孩子,因为自己的身世如此,根本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沦为私生子。
    无论孩子的父亲想不想要,她只知道这个孩子不会拥有完完全全的亲生父母陪伴在身边。
    或许孩子可以不在乎,但她不能替他做决定。
    “就算温湛沅肯要他,也只会顶着私生子的名义,如果有一天他憎恶来到这个世界,我该怎么办?”
    “你真的要打掉这个孩子吗?”
    宋允安还是想让她再冷静考虑一下,至少留下孩子,能让她拥有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极度的惧怕与悲伤突然漫延全身,像恶鬼似的将沉路安层层包裹,令她失去了平时的从容冷静。
    她仿佛被推到了悬崖的边沿,若是不能放声呼救,她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纵身跳下去。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的父母不想要孩子的话,为什么不想尽办法做好措施,为什么不直接打掉我,为什么在生下我之后又一刻不停的抛弃我。”
    “我曾经一直试图理解他们,甚至为他们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或许是他们当时的生活太过窘迫才不得已扔掉我,等他们情况好转就会回来找我。”
    “我等啊等,直到被领养的那一刻才被迫认清,我确实是个没人在乎,没有人要的累赘。”
    伤痛汇聚到沉路安微微向下的嘴角,倔强的不肯承认自己早已昭然若揭的悲伤欲绝。
    她没有正面回答宋允安的问题,但她知道她一定懂自己在说什么。
    宋允安不曾见过这样怨气横生的沉路安,在她的印象里,沉路安永远笑脸迎人,永远沉着冷静,仿佛没什么事能难倒她,原来她心里竟这样苦涩,而源头竟是这样悲凉。
    “所以,我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经历同样的痛苦。”
    “可是你不会扔掉他,也不会让他受委屈!”
    再多的安慰都无法化解既定的往事,宋允安急迫的想告诉她,她并不是累赘,她是她的救赎,她那样闪耀,没有谁比她更优秀,更美好。
    虽然她对孩子的父亲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但她知道沉路安一定还在说服自己留下这个孩子。
    她一个人太久,需要一个真正的家人给予她继续走下去的希望。
    常年形成的自我调和,让沉路安在面临难以抉择的困苦面前不至于直接崩溃,原本泫然欲泣的眼泪渐渐收回,唯有那张面如死灰的脸可以让人清楚的知道,她就快要承受不住了。
    她当然会竭尽全力去爱这个孩子,可她又怎么会知晓孩子是否愿意跟着她独自生活,如果孩子问起自己为什么没有父亲,又或者想见自己的父亲时,她又该如何回答,如何去做。
    “允安,被迫坚强的孩子或许连委屈的权利都没有。”
    宋允安微微张口,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都化为沉默。
    同样是被抛弃过的人,个中辛酸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宋允安深吸了口气,开口道。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但是你一定要告诉我。”
    沉路安隐忍良久,最终答应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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