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正称药的太岁听到后闷头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挥手让药童三味去门口迎接。
三味身穿白衣,头发整齐梳起,髻上歪斜插着一根桃花枝。
“师傅请四位进来。”
相比上一次见面,太岁毫无变化,脸上皱纹如同刀割,白发与胡子相连,柔软的自由垂落。
若不说是妖,倒更像天上的神仙。
周零序与司黛恭敬跪拜,相善无视礼数,直接坐在桌上喝茶。
对药柜前的老人说:“老头,想必你的小徒弟已将我来的目的告知于你。本座难得求你一遭,可不要让我失望。”
太岁捋髯大笑,抬手示意霓罗过来,闭眼切脉,“无碍,请上人稍坐片刻。”
周零序拉过司黛,尊敬道:“烦请圣人救救她。”
太岁性格怪僻,在妖界人尽皆知,司黛试探伸手,没想到太岁立刻就搭脉问诊。
诊完脉,老人气态悠闲,伸出三个手指。
“你的病需要三片龙鳞做诊金,否则我治不了。”
周零序面色一白,心疼地拥着司黛,好声商议:“不能用其他的吗?”
太岁笑语,肯定道:“老朽就要这个。”
药炉中一阵静默。
霓罗不确定没了三片龙鳞司黛会怎么样,但见相善说话还挺管用,便扯了扯他衣襟。
相善扣住她的手,“妖界有妖界的规矩,就是我也不能违背,放心,三片龙鳞要不了她的命。”
太岁见周零序护的紧,司黛又犹豫不决,笑道:“你们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吗?切莫耽误在这一件事情上,再者说,身中寒毒是龙女你咎由自取,老朽可有说错?”
司黛狠下心,点着霜色的眉头舒展,一口道:“好,我就给你三片龙鳞。”
太岁展笑:“三味,带龙女到后面取龙鳞。”
周零序依依不舍地目送司黛离开,转头,犹豫不决地看向太岁,“我想变成妖,不知圣人有什么办法?”
霓罗眉目震惊,她万万没想到周零序不仅不当道士,现在还要变成妖。
若是云虚道长知道高徒堕落至此,不知作何感想。
太岁摸着胡须大笑,劝道:“年轻人,一旦成妖便不可回头,你是有根基之人,情情爱爱于你来说不过都是缥缈之物,早晚都会化为乌有。”
“我不想这么多,只要能变成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真的?”
“嗯”
太岁见人如此执迷,悠悠说道:“其实人和妖之间,只是少了一样东西,和多了一样东西,两者若能互换,你就可以变成一只妖。”
周零序眼神迫切,“怎么变?求圣人帮我。”
“此事听起来简单,但绝非易事,人类有句话叫有舍有得,你若甘舍,必有得。但人生兜兜转转,你今日舍,来日未必甘心,今日得,将来也未尝会喜。望君三思后行。”
此话高深讳莫如深,霓罗犹如听师傅讲禅似的,原以为妖物都是残暴屠戮之辈,没想到还有这种高人。
“年轻人,眼前浮华终究是云烟,本根才是最重要的。”
太岁言尽于此便不再言语,倒是周零序像是被这话迷住一半,目光定怔。
少顷,司黛被三味扶着回来,疼得满头白汗,站都站不起来。
三味从药屉中取出几味辅药,称量,到后面去煎熬。
周零序望着司黛辛苦模样,咬牙打定主意,也不再考虑,“我心意已决,望圣人指条明路。”
看人怎么都点不透,太岁干脆放弃了。
指着南边丛丛高山,言说:“落霞山上有个狐王名叫游镜,你向他要个妖精的臭皮囊,披在身上七日,便可成妖。”
游镜乃是一山之王,在太阴山中颇有威望,怎么会轻易给他臭皮囊。
司黛捂着心口问道:“那他若不给呢?”
太岁含笑,口吻极为随意,“三日后游镜娶亲,兴许他一高兴,会给你们一个。”
不多时,三味端着两碗汤药入堂,一碗给司黛,一碗给霓罗。
霓罗闻着味道奇怪,相善觉出她犹豫,扇子抵着碗底,半推半就让其屏气喝下去。
入腹后并没有什么感觉,倒是司黛忽然面目通红,难受地抱头在地上直打滚。
相善无视走过,与太岁说:“多谢。”
太岁躬身送两位出去,霓罗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口内竟然有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趴在草屋外的桃树下干呕,只感觉肠胃极度不适。
相善扇子敲在掌心,靠近她,“你这肠子吃惯了素,猛地碰荤腥,难免会有不舒服。”
“荤腥?”太岁猛然想起龙女的三片龙鳞,“难道?我的药是龙女..”
“不然你以为呢?”
刚入太岁山时,太岁便已知司黛身份,所以才会答应为她诊治,目的是借花献佛。
相善气定神闲地说:“她可不是一般的龙,而是东幽潭的龙女,一生只可拔五片龙鳞,入药可让人起死回生,没有这三片龙鳞,明日本座就得去阎王殿捞你,我讨厌那个地方,个个长的奇形怪状,丑陋无比。”
霓罗高兴不起来,想到刚才那碗汤药,久久不能释怀。
赤红色枭獍从远山飞来,盘旋在桃树上空,相善带着霓罗坐在鸟背上。
“去哪?”
“落霞山。”
“去做什么?”
该不会是要把她变成妖吧?这妖心思多变,说不准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相善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折扇顶起她的下巴,含情脉脉地说:“何为情爱?就是你非我族类,本座也一往情深。你是人我也稀罕得紧,不过是去找个东西,取完我们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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