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情绪显然低落极了,就连颜色都没有之前那样黑亮,像是洗褪了色一样。
嵇安安盯着他们的样子有些诧异:“怎么了?”
两个影妖团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团子往前蹦了蹦,从自己圆滚滚的身体里揪出一小团黑色的影子放在嵇安安手心 。
那影子一到嵇安安的手上就迅速拉长成了一个黑色的羊皮卷,嵇安安打开一看。
上面只有简单的五个大字,还是那种端正却不失个性的字迹:“玩够了没有?”
嵇安安没想到影妖把这东西都给自己看,不过愿意信任自己是好事,嵇安安没有多说什么,收起卷轴递给了影妖。
影妖把那小团影子又拍进身体里,又变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哭唧唧地说:“先生催我们回去。”
嵇安安笑了笑:“我知道,去俄罗斯的机票已经给你们买好了。”
影妖更加伤心,为了强调伤心,他干脆变出了两双泪汪汪的眼睛。
嵇安安被他忽然来的这一下子,差点弄得心脏骤停,她捏了捏额头,实在好奇这位先生是如何养出这两个团子的,她开口补充完了下面要说的话:“我和沈晏欢会与你们同去。”
“好耶!”影妖登时欢呼起来,两双眼睛同时变成星星眼。
不过这两双星星眼很快就被吓没了。
因为影妖看到沈晏欢从嵇安安的身后走了出来。
“你们已经同居了?”影妖惊叫一身,口不择言。
嵇安安用力弹了弹影妖圆滚滚的身子:“你成年没有?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妖族和人族的年龄计算方法不一样,影妖成长期缓慢,只要是没到成熟期都能算是未成年。
影妖被戳地往后滚了两圈,捂着头不敢说话了,腾蛇跟着他们身后,表情却不是很好。
嵇安安刚才没有立即反驳,看来这狐狸精和她的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看到嵇安安将目光转向自己,腾蛇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认真的说:“我也去吧。”
嵇安安摇了摇头:“组织内部有问题,你得守着兴陵。”
“那带着道……”腾蛇被拒绝也不生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补充道。
“青螭,我去把记忆弄清楚后就回来,不用再带人了。”嵇安安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人佛道两家百年一遇,争着抢着要要的独苗苗,没必要为了这么自私的理由涉险。
腾蛇一愣,目光暗淡下来。
嵇安安两次拂了他的意,看到他失落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失忆以来他一直对自己颇为照顾,安慰了几句:“没关系的,去去就回,要有什么你还没告诉我的地方,现在说也来得及。”
腾蛇笑了笑,却是开口道:“你先前从不叫我青螭。”
嵇安安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愣了愣:“那我平时叫你什么?”
“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就不没必要浪费时间了腾蛇还想再说话,沈晏欢直接打断了他们的交流,“嵇安安,距离飞机起飞还剩下一个小时。”
嵇安安惨叫一声,飞快跑进去收拾行李。
沈晏欢靠在门边,斜瞥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腾蛇:“你可以离开了。”
腾蛇面无表情的和他对峙半晌,这才转身离去。
两个影妖对这二人隐形的交锋一无所觉,还在门口欢呼雀跃,他们可不用纠结行李的事情,所有东西都化为影子随身带着。
所以他们干脆就等在门口,他们在经历之前那么多事件后对嵇安安已经改观很多。甚至大有将她引为自己另一个老师的意思,得知嵇安安要与自己同行,自然十分开心。
一想到嵇安安等会儿会见到先生,他们就更加高兴了。
先生那么温和,肯定可以和嵇安安聊到一起去。
如果先生再努力一点把嵇安安留在影城,他们就可以天天去找嵇安安玩耍了。
……
距离兴陵千里之外的一片僻静的街道里。
干兴怀被掩埋在雪地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好歹是个修士,体格非比常人,当然不至于被雪冻死,但这雪实在邪门的要命,竟然在不断蚕食着他体内的灵气。
而且这雪吞吃他灵力的速度十分缓慢,这更加放大了他的恐惧。
这女人实在是恶毒,她将他囚禁在雪里,却偏偏给他露出了一个眼睛让他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这地方实在是太过僻静,鲜少有人经过,哪怕是真的有人路过,可冰晶封住了他的嗓子,他根本无法呼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无视他远去。
那么多天过去,干兴怀心里的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可是天下第一剑,分明是个这样伟岸的人物,难道就得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吗?
忽然,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他无法动弹,只能拼命想要振动喉管发出声音,但是冰晶太硬,完全无法靠着喉咙的肌肉顶开。
他崩溃地落下泪来,可是眼泪流出就变成了雪。
在绝望之中,他听到外面有人在惊叫:“那里有雪,搞不好是那个女人还在附近,快走!”
是凌霄宗的师弟师妹们。
看我,快看我啊!
他又开始疯狂挣扎起来,希望能够突破这一层层由冰雪构成的牢笼,只要露出一根指头就好,他们一定能看见的。
可是他失败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听着那些加快了的脚步声离他远去。
“等等。”小师妹忽然停下脚步,凝视眼前的那堆积雪。
“师姐,快些走啊!”旁边有同门催促道。
小师妹却走上前,用剑捣了捣那堆雪堆,然后面色一变:“里面有人!”
跟在她身边的人俱是一惊,用不着小师妹开口就将里面的人给刨了出来。
不刨不要紧,一刨被吓了一大跳——
“是干师兄!”
“干师兄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众人将干兴怀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小师妹走上前,和几个同门一齐用灵力催生灵火帮他化冻。
干兴怀蜷缩在一起浑身打着颤,他现在浑身湿透,整个人狼狈至极,哪里还有之前白衣飘飘的俊秀模样。
他很快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口对一位同门道:“你把衣服脱给我穿。”
这位同门之前在战斗时候被那女人砍坏了衣服,是后来出了柔城才又花钱重买了件新的,还没穿几天呢,有些不乐意:“师兄你衣服只是湿了又不是坏了,用灵力烤干不就好了。”
干兴怀被拂了面子,心里非常不爽,但是事情紧急,他说的方法也能行,还是要先按照他说的来算了。
干兴怀催动灵力,打算烤干衣服。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不敢置信地又试了一遍。
还是什么都没有变化。
他现在顾不得冷了,额头冷汗直冒,疯狂催动着身体吸收外界灵力。
同门还在他耳边催促:“师兄搞完没有,我们还得赶路。”
“闭嘴!”他被吵得心烦,大吼出声。
同门们都一瞬间安静下来,惊恐地看着他。
平日里干师兄可都是温润儒雅的形象,什么时候对他们如此厉色过。
可他现在是什么样的?面目狰狞,浑身湿透,哪里还像是他们平日里的师兄,分明像是个才从水里爬上来的水鬼。
可干兴怀已经顾不得维持自己的形象了,或者说他现在脑子里除了灵力已经没有别的念头了。
灵力,灵力,我的灵力去哪里了?
干兴怀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崩溃地嘶吼。
他的灵府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了。
……
俄罗斯边境。
一个男子端坐在西式木椅上,他生得一副斯文模样,鼻梁上架着一副单框眼睛,眼瞳是一种被混合在一起的幽蓝色。
他只是穿着简洁的衬衫,整个人仪态端庄,像是什么上层社会的贵公子。
不过他的身份本就贵不可言,他是影城唯一的主人,是四大守线人之一,是这世间最为强大的影妖。
他的面前摆着一副西洋棋的棋盘,看上去棋局已经下了一半,黑子占据了半壁江山,而白子已经渐渐显露颓势。
男子一边操控着黑棋又吃下白棋一子,然后握着白棋拧眉思索起来。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男子抬手又落下一百子,淡淡地说:“我不觉得你能成功。”
他盯着眼前的棋盘,听到有人来也不抬头,“我陪你玩这一次,我的子侄要开始担心了。”
“不必焦急。孩子都是在离开家长之后才会长大的。”来人笑了笑,步履悠闲地在他的身前落坐,“我们也算是好久不见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下棋。”
“你可不算是什么值得一见的朋友。”影妖笑了笑,眼眸却毫无笑意,他抬起眼睛,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一个散漫漂亮的人影,“你用谎言欺骗了我。”
“我以为我是在帮你摆脱负担。”说完话,男人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双手,他看上去有些无奈,眼角也流露出一点不经意的轻慢笑意,“我还以为修仙之人一般用术法解决。”
影妖和那男人对峙半晌,意识到自己无法从这个男人眼中看到什么,这才缓缓将手里的勃朗宁藏进了袖套里:“时代不同了,有时候这东西比法术好用。”
影妖本来就不是很擅长攻击类术法,用一些人类制造的热武器保护自己很正常。
不过那只是在面对一般修士的情况,他可不认为这东西能伤害到眼前这男人,
所以他刚刚本就不打算伤害眼前的男人,只是想趁他分神窥探出几分记忆,不过眼前这男人掩饰的天衣无缝,他完全意料不到他在想什么。
男人慢慢悠悠将双手笼进袖口,笑了起来:“你不也很期待变革?如果你不把两个影妖派出去,我也找不到你。”
看到眼前人像是默认一般垂下头,他很是满意地笑了起来:“成仙不好吗?”
“我先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这么想成仙的人?”影妖也跟着笑了笑,又落下一子,“我只是送他们去历练。我可不像你,舍得让自己的徒弟送死。你说是吧,云楚生。”
“三番两次使用同样的把戏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云楚生的笑容嘲讽之意更甚,他直接拿了一个白棋棋子,捏在手上,落下一子,“我不怎么喜欢下棋,因为我很讨厌被框定好规则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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