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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却多情(下):魔界篇 第4节
    “飞信传到何处去了?!地址,地址!!”
    “当然是月魔域、奈落、泰罗宫!”
    “你刚醒来,哪来的信纸?!你都写了什么?!”
    救命,这人不是傻子吗,为何条理如此清晰!
    尚烟告诉自己,要坚强。
    她吞了口唾沫,道:“信纸是火火给我的。内容写的是:‘紫修哥哥,清风中,明月下,你的烟烟将赴四千五百年之约。’”
    一通假话,一气呵成。
    而那些正在施法的幻象术士,一个个嘴巴都张得可以装鸭蛋,但还是用震惊的表情、理性的语气,向魔界四大首府播报实况:
    “……昭华姬叶尚烟称月魔王东皇紫修与她‘私定终身’,彼此关系为两厢情愿,并称东皇紫修为她的‘野男人’、‘情哥哥’。目前,东皇紫修对此说法暂无回应。混土域进奏院报道。”
    “……叶尚烟声称,自己向‘紫修哥哥’写了一封内容为‘你的烟烟将赴四千五百年之约’的私人信件。此信内容目前未经证实。现下是奈落时间庚寅年五月初九日昳时分,月魔域进奏院报道。”
    ……
    除了这些兢兢业业的幻象术士,依然没人说话。
    上万人跟约定好了一样,保持着诡谲的沉默,眼睛瞪得铜铃般大。
    空中,白孔雀停在黑衣人身后,道:“王上,昭华姬还记得您,看样子还对您旧情未了,居然痴痴等了您四千五百年。”
    黑衣人美丽的紫眸有一丝嘲意,又低低地笑了一声:“她舍不得忘记孤的。孤,亦甚是想她。”
    尚烟内心也流下了宽面条泪。她告诉自己,烟,你可以的,你是坚强的,你扛得住的。
    她道:“混土世子,要不,你去问问你们王上,看他有没有收……”
    “我不问!!”沙翳悲愤地掐着火火,千般纠结,万般暴躁。
    “千万不能伤了火火。”尚烟悄悄把手背在腰后,道,“想想,你们王上若知道,他的女人的闺蜜在你手中有个三长两短,还是祝融氏的后人,这其中牵连……”
    “啊啊啊!你不要说了!!”沙翳咆哮。
    “好好好,我不说……”尚烟看向沙翳身后,惊诧道,“啊!紫修哥哥,你来了!”
    “什……”沙翳转过头去。
    尚烟踏着星河佛步,以高于自身三倍的速度飞过去,抽出螣蛇妖剑。霎时间,她的靴底下方,拉出一条长长的金色星河,流出梦幻的轨迹,将风沙都染成金色。沙翳没见人影,正兀自感到奇怪,回头却见尚烟冲到面前。尚烟旋转两圈,将星河凝聚在一起,旋转水滴般,大量溅在他的手臂上。
    “哇!”
    沙翳怪叫一声,跟被火星子烫了一样,放开火火,使劲儿甩手:“疼疼疼疼疼!!女神,你……!”他强忍着剧痛,伸出大掌,想再捞火火。
    尚烟将剑扔到空中,施展“啸日烈光剑”。眨眼间,螣蛇妖剑转了二十五个圈,似一块打火石,燃烧起了一个小太阳,发出灼灼日光。当剑落下,地面的尚烟抓住火火,往后一闪,面前出现一道她的金色残影。那道残影接住螣蛇妖剑,向沙翳高速舞剑。
    “咻!”“噗!”“噌!”“噗!”
    沙翳只闪开了一次。另三次带着光之神力的剑招,他硬挨了下去。
    最后一次,尚烟残影横剑一斩,便将他重重劈落在地,在地面滑了百二十余步。
    尚烟残影化为星点。螣蛇妖剑飞入空中,向尚烟百里外的真身追去。
    螣蛇妖剑赶上来,插入尚烟的剑鞘。尚烟回头,见沙翳追到一里内,道:“这沙翳速度好快。”
    “迎战吧!我们俩加起来,肯定打得过他!”
    “打得过才有鬼,你没听那些幻象术士说吗?他是奈落四魔上将之一。”
    尚烟动用所有神力,增加速度。浩瀚的神魔天堑之中,忽地闪过一片炽烈金光,伴着风火交织,星河佛步突破新的境界,令她的速度又快了近三成,俯仰之间,飞出千余里。
    在火火的指引下,她们飞了两万六千五百里,终于逃到目的地——魔祖陵附近。
    已入夜。
    偌大的空中岛屿,占地十二万公顷,足有一个小国那么大。岛上一夜间冒出冥龙山三峰,中峰最高,有君临天下之威,气冲星象之势。而在这中峰山顶之上,有一片上古丛林,层峦叠嶂,郁郁葱葱。
    一轮明月高悬丛林之上,为整片丛林染上月之华,霜之白。
    尚烟和火火飞入林中,放缓了速度。
    先前尚烟飞太剧烈,现累得不行,她叉着腰,弯下身子,沉重喘气:“这混土世子……太难缠了……只希望一会儿进去……哈……不要再遇到这人了……哈……”
    火火指了指远处:“烟烟,快看那边。”
    只见在古木林中,有一块偌大的广场,寸草不生,满是断壁残垣,陵墓碎块。在这广场中有一条裂缝,横穿岛屿,长上千里,里面却是空荡荡的深坑,里面漂浮着蓝紫色的星火。
    这意味着,魔祖陵已有现世之兆,只等百万年一开的陵门大开。
    原来,这魔祖陵中,有极道圣器“魔皇鼎”。火火打的算盘是,如果神界能夺鼎,实力大增,天帝高兴了,或许尚烟便不用和魔界联姻了。所以,火火才将她从莲宗净土偷出来,免得她还沉睡着,便被送到魔界去。
    尚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么漫长时光的沉睡,真的转瞬即逝了。也不知这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太好了,我们到了。”尚烟大松一口气,拉着火火飞过去。
    在广场附近的丛林中,尽是来自各界的高人奇士,宗师杀手。但是,所有人或倚树而立,或席地而坐,不靠近那广场,只如猎人都不想在丛林中暴露自己,以免变成他人的猎物。
    突然间,一声哀嚎响起,引起群鸟惊起,扑翅冲入高空:“昭华姬,叶尚烟!我的女神!!!你可在此处?!!!”
    火火头还歪着,道:“我的娘啊,这么快便追来了!”
    “救命,他精力太旺盛,我飞不动了,神力都掏空了……”
    尚烟吃力地往后闪躲,想藏到丛林深处,谁知闪得太远,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伸手扶住她。
    “啊,对不起……”尚烟愧疚说道,一边回头,却愣了一下。
    身后悬空飞着的,是一名黑衣蒙面男子。
    他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而且,这双眼瞳竟是紫色。非常纯正的青莲紫。
    在皎皎月华之下,便好似被亿万紫罗兰浸泡过的平静大海,书写了千年征战、浪迹天涯与缠绵旧梦的故事。
    两个人对望着彼此,似乎是须臾之间,似乎是天长地久,整个冥龙山因此静止。
    对尚烟而言,这双眼睛太熟悉了。
    但是,她所悉知的那双眼睛是清澈见底的,眼中没有这么多故事。
    “你是……”尚烟愕然道。
    “你说呢。”
    男人声音低沉清懒,如刚开盖的香树岛名酒;又冷淡贵气,如奈落浮生河畔幽途中,开了一路的修罗花。
    说罢,黑衣人抬眸凝望她,神情也甚是漠然。
    只见皎洁明月之下,晚风星夜之中,神女发黑如漆,肤白胜雪,手提裙摆,露出戴着玉钏儿的纤细手腕。她额心有一道黄金花印,发髻上只有一支价值连城的昭华钗,压着及腰长发。这一头长发如诗如梦,随着白裙上的金丝带轻舞。
    因她生得太飘飘兮如烟雾,灿灿兮如华云,以至于月光照在她身上,也似佛光为她描边,似下一刻便会带她飞升,回到遥不可及的天际。
    传说之中,九重天之上,乱杏花之中,居于世外的绝色神仙,不过如此。
    如此神仙,怕也只有面无表情、眺望远处,高高在上,才配得起她的美貌和名字。
    尚南鸳鸯堪共死,烟云眷侣梦人间。
    不过,尚烟一点也不高高在上。借着月光明暗,她尴尬地笑了笑,轻声道:“敢问这位侠士……尊姓大名?”
    这一笑,像是万物方复苏,像是怦然心初动,像是一幅画突然活了起来。
    再是成熟的男人,也会因此一笑,瞬间回到少年时代。
    “你不认得我,对么。”男子低低地道。
    尚烟歪了歪脑袋,琢磨道:“好像认得,又好像不太认得。”
    其实,他的眼睛和紫恒的眼睛一模一样,她怎么会不认得。
    但他的声音比紫恒低多了,眼神也很冷淡,又蒙着面,她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猜的那样。
    男子道:“四千五百八十二年三个月又十二天。”
    “嗯?”尚烟道。
    黑衣人挑了挑眉。他眼眸美丽,眉峰却是英气十足:“醒来的第一天,便向陌生男人搭讪?”
    火火没注意他们说了什么,只盯着黑衣人的眼睛看。
    尚烟这才反应过来,黑衣人说的是她沉睡的时间。
    “嗯?我搭讪你?”尚烟嗤笑,瞬间温柔不起来了,“你全身上下裹成这样,也如此自信?哎呀,看来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竟遇到了个惊艳六界的翩翩潇洒美男子。”
    黑衣人微微一怔。
    “怪只怪这破地方夜黑风高的,透过这黑衣……”尚烟徐徐上下打量黑衣人,掩嘴笑道,“我还真看不出大侠的惊世美貌呢,只听出小女子沉睡多久,大侠都如此牢记于心。若有旁人在此,怕还会误会大侠单相思小女子呢。那不多好呀。”
    黑衣人怔忪良久,侧头笑出声来。
    这时,林中传来沙翳的高呼:“女神,我闻到你的味道了!你这磨人的小妖精,逃不出我的爱之五指山!!”
    尚烟要炸了。这年头的魔族男的都疯了吧。
    “罢了罢了,快跑。”尚烟赶紧拽着火火逃跑。
    “为何要跑?不如出去大战三百回合!”火火歪头看向黑衣人,喜道,“烟烟,你看,这侠士可不是一般人啊!让他与我们联手,我们一定……”
    “一定什么?你头都还没立起来呢。”尚烟拍了一下火火的胳膊,强行把她拖走。临行前,回头瞥了黑衣人一眼,“哼”了一声,转身飞远。
    巨大的明月高悬长夜。
    黑衣人转过身去,静静看着尚烟飞向丛林深处的背影,又笑了一声,目光深邃沉寂,一如月下深海。
    随后,沙翳追来了,他挽着袖子,露出大块肌肉,双目赤红,猖獗狂笑:“我的烟,你的味道越来越近了,哈哈,你的亲亲夫君来啦!”
    察觉月下黑影,沙翳飞过去,爆出紫黑煞气,充满杀意地看向黑衣人——竟敢站在他女神方圆百里之内?想死?!
    大魔相逢,往往对煞气异常敏感。即便对方不刻意释放煞气,同类也能感受得到。
    所以,魔族称王,从来不需要多话。
    这黑衣人只静静立在空中,动也没动,但隔很远时,他身上的煞气便令沙翳血管微微发颤;离他近了,煞气侵蚀更多,沙翳觉得自己的脊椎骨像一根长管子,有粗糙沙砾从管上方倒入,流至尾椎。
    如此体验,相当恐怖,令他鸡皮疙瘩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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