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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
    肖祈人生中第一次对医院冷调的装修风格和空气中弥漫的浓烈消毒水味产生强烈的恐惧。
    他焦躁不安的在病房门口来回踱步,宛如动物园下午三点的狼。
    肖盼小小一只,紧挨着时柠的大腿,眼睛里满是惊慌。
    母亲在他面前突然倒下的画面,给他产生了极大的阴影。
    “我妈妈,她,她怎,怎么了”肖盼拽拽时柠的大衣下摆,像是找到一个心理依靠般的,不撒手地依附这个刚见过几面的漂亮姐姐。
    时柠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摸摸肖盼的头,说:“别怕,姐姐在呢”
    嘭。
    房门开了。
    一个看着有些年纪的医生走出来,眼睛在堵着门口的时柠和肖盼俩人身上转一圈,问:“你们,是田秀梅家属吗?  ”
    “我是”正背对着的肖祈听到医生的话后,一下子转过来,冲到医生面前,焦急询问:“我是她儿子,她怎么样了,她...”
    不料,医生看到肖祈的脸后,愣了一下,将他快速的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旋即,恢复自然:“没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输点葡萄糖就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几人进来。
    肖祈一进门,就看见田秀梅强撑着病床要直起身子,他赶紧走上前阻止:“妈妈妈妈,你快躺下吧”
    田秀梅被肖祈摁回去,她微微偏头,看着立在床旁边的葡萄糖注射液,声音虚弱:“尼...  不是...  在上课吗...  妈耽误尼了...”
    肖祈不高兴:“说啥呢妈,安心养病,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还能差这一天怎么的”
    时柠手轻轻搭在小豆包肖盼的肩上,揽着他,走过来:“田姨,你太吓人了,你怎么会低血糖呢?  这半年的晚饭咱俩都是一起吃,那可是一顿不落的,所以你现在这是咋回事啊?  你是不是偷偷的不吃早饭?  我跟你讲,电视里的专家都说了!  不吃早饭很毁身体的!  ”
    田秀梅张张嘴,不好意思的咧嘴笑,又因为没有力气而笑容牵强:“早饭...  还是吃的”
    说完,有些心虚的往旁边没人的地方瞟了一眼。
    肖祈看着他妈妈这个神情立刻懂了,心里的怨气蹭蹭蹭往上涨:“早饭在家跟着我们吃,晚饭跟着人家吃,中午呢?  说来说去,就是午饭没吃呗”
    他就不明白了,省这一顿饭,到底能省出多少钱来!
    田秀梅不吭气。
    肖祈感觉气堵在心口。
    “你们,谁把医药费缴纳一下?”  医生递过来一张单子,虽然嘴上是问谁去交钱,可单子却是直直的冲着肖祈来的,不仅如此,这位医生的眼睛也一直盯着肖祈。
    肖祈被看的有些不舒坦,接过单子,往后退几步,离这位年龄看起来完全可以叫一声大伯的男医生远一点,说:“我来交”
    大伯医生不觉得有任何意外,他又嘱咐一句:“上面的药你顺便一并去二层药房拿了”
    “好的”肖祈转过头,叫肖盼:“过来,跟我一起去拿药”
    多大人了,赖在女孩子身上。
    不能看人家长得漂亮就粘住人家了啊。
    肖祈觉得自己的弟弟有些丢人。
    他看不惯时柠的职业和人生观归他看不惯,但是,不可否认,时柠确实长得好看。
    这就更不能由着弟弟这么没有分寸感的贴着。
    男女有别。
    避嫌意识要从娃娃抓起。
    肖祈和肖盼俩人出门,医生就来到田秀梅的床前,问:“你有医保吗”
    田秀梅被这句莫名其妙的问话搞得有点紧张:“没有”
    医生沉吟片刻,说:“没有医保啊...  这就难办了,我建议你,要是条件允许,做个全身体检吧”
    时柠看看躺着的田秀梅,再看看医生,她替田秀梅问出来最关键的问题:“医生,全身体检多少钱啊?  ”
    “没医保的话,估计得快一千了吧,所以我才说难办”
    时柠倒抽一口气,妈耶,这年头,有什么不能有病,一个体检就要一千块。
    田秀梅直截了当的说:“算了吧...  窝就不做了...”
    只要她不体检,她就没病。
    时柠皱皱眉,不赞同:“田姨,有些钱不能省,你都晕倒了,是该查查了”
    一千块的体检费确实太贵了,为了避免自己推着田姨去体检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时柠决定从腰包里拿出五百块偷偷贴给肖祈,让肖祈去给田姨交钱做体检。
    医生突然插一句:“不过,田秀梅,你今天应该也做不了体检,你十八小时内是不是吃过东西了?  ”
    田秀梅摇摆不定时,听到此话,正好有个契机不用花钱了,她转过头,说给时柠听:“窝早上吃早饭了,窝不能做体检”
    时柠:...
    好吧。
    医生说:“那就改天吧,到时候你不用挂号,直接来找我开体检单子,我给你列哪些是必做的项目,能少花钱就少花钱。  ”
    “这件事你一定要放在心上”
    正在这时,肖祈拿着一沓缴费单子回来,肖盼跟在身后,怀里抱着两盒药。
    医生接过缴费单子,翻了翻,把该留给医生做底单的粉单子撕下来,剩下的还给肖祈。
    有一张刷银行卡签字的白条,他递过去的时候,扫了一眼落款,状似随意地问:“你叫肖祈?  ”
    肖祈将几张单子规规矩矩的折起来,塞进钱包,低着头,随口回答:“对”
    “哪年生的?”
    肖祈闻言,警觉的抬起头,防备的看着向大伯医生。
    大伯医生和蔼的笑了一下:“别紧张,我就是问一问,我朋友家有个小孩,比你大不了几岁,我看到你,就想起他了,但是你可比他看着稳重多了,欸对,你看样子没成年吧?  ”
    肖祈虽然被眼前的医生超出医患关系地过于关心弄得很难受,但是,他对面前这个救治妈妈的人还是很感激的,于是勉强回答:“我九七年生的”
    大伯医生僵了一下,神情变得古怪,再次用肖祈非常不舒服的眼神看着他,半晌,说:“九七年生的...  你,是春天出生的?  ”
    肖祈开始不耐烦了,他凭着仅剩的礼貌回答大伯医生:“不是,我九月份的生日,差不多算是在秋天出生的了”
    话一说完,不再停留,直接转过身走向田秀梅的病床,轻声问:“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窝还好啦...  尼快回去上课...”
    “不用,我等着你,咱三一起回家”
    “耽误课...”
    “好了,妈妈你休息吧,小鬼,你跟我出去买饭,时柠,你吃什么?”
    ...
    医生自肖祈说完出生的月份后,呆立在原地许久,直到门外进来一位护士找他去诊台,他才缓过神来。
    走出门时,他情不自禁的往肖祈的方向望去。
    看着肖祈的侧脸,又是一瞬的愣神。
    像,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一模一样的眼睛,一模一样的鼻子,就连嘴型都一模一样...
    长相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身形比例也完全一样。
    尤其是背影。
    几乎让他回到了十几年前,回到了那个孩子一边牵着弟弟的手,一边微微躬身向他问“诸叔叔好”的场景里。
    那时他事业蒸蒸日上,家庭幸福美满,正是从里到外都意气风发的时候,闲时带着妻子女儿跟老张苏叶聚一聚。
    小其这孩子懂事谦逊,彬彬有礼,聪明伶俐。
    谁看谁都喜欢。
    父辈交好,儿女同龄,人品家世皆有保障,他甚至起过捉这孩子当女婿的念头。
    可惜...
    唉。
    高度相似的外表...
    小其九七年在夏天“失踪”,这个叫肖祈的男孩在九七年秋天降生...
    可能,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诸镇闭了一下泛着酸涩的眼睛,最后瞧了一眼肖祈,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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