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又传说 作者:北海猫右
第五十六章 本性难移
猫又传说 作者:北海猫右
第五十六章 本性难移
小左从未想过再次回到人间会是这番景象。
乌鸦横飞，竟宛如黑潮般起落。看着眼前漫山遍野的尸堆，近乎干涸的血迹，再嗅着空气中浓郁的焦臭和腐烂，小左浑身一凛，打了**血般兴奋，果然还是人世这儿来得有趣，刺激得很。想它从才多久不经世事，这人间竟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三百多年前可还是一番太平盛世呢。
相较激动的小左，丁三顺却是脸色白了几分。说来丁家共有四子，老大和老二不甘蔽世在成年后便离开了村屯入了乱世，只偶有书信托家，当时三顺尚年少则依然留在了村里照顾体弱的母亲和幼弟。且不能将三顺当作村野莽夫，他却还是读了几册书的文人，再加上丁家在外的老大老二长久的熏陶，因此他也是自有一番抱负。这次母亲亡故虽是伤悲却也成就了他最终下山的机缘。不过到底是没经过世的人，虽有耳闻当今乱世，生灵涂炭，可他却是头一遭亲眼看到这般血腥的惨象，于是难免腹内翻江倒海起来。
一只微凉的手紧紧攥住了小左的手，丁三顺微低了头带着小左快步离去，一面强作镇定地安慰自己尚且年幼的胞弟：“四儿莫怕，过了这地儿就好了。”
小左被拉着走不高兴地撇撇嘴，突然嘴角一勾，故作怯懦地对丁三顺的背影轻唤了声，“哥......？”
三顺自当幼弟害怕，叹了口气，道：“四儿，莫怪哥心狠带你入了这乱世，如今皇权虚设，诸侯割据征伐不断，世道确不太平，人命更是轻如草芥，但哥不愿一生碌碌无为避世村屯，男子当建功立业有所作为，若不能成就功名便是枉活一世！四儿你明白吗？”丁三顺蓦然转身双目灼灼地盯着“小四”，他本不期望年幼的弟弟能懂得自己的雄心壮志，只是没想到他竟看到了弟弟双眼迸发出绚烂的光芒，那似乎是......兴奋和窃喜。丁三顺眨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心道四儿果然和以往不同了，胆子竟似大了不少也有想法了，三顺自然地将幼弟的这一切变化归因于丧母后的迅速成长，丝毫没有怀疑什么不对。
“哥，他们在做什么？”小左打断了三顺种种思绪，一脸好奇地指了指他身后尸山上那些个三三两两、蓬头垢面的老弱，这些人走走停停将一些尸体翻来覆去搜寻着什么。
“哦，”丁三顺慢半拍地转头看去，“大概是流民吧，也许是在看看尸体上有无可图之物。”
“小四”立刻双眼晶晶亮起来，歪头天真地问道：“那我们怎的不需要呢？”
丁三顺一愣，忽然觉得弟弟说得有理，一向避世村野的他们本不需什么刀币，大体自给自足，只是现下却不同了。
“喏，”小左牵起三顺的胳膊晃了晃，继续怂恿道：“我们就是寻个能用的武器防防身也好啊。”
“这......”某人终于心动，战胜了对尸体的恐惧，当真带着小左走向漫山遍野的尸堆去了。
小左眼珠子一转，愣是站着不动，贼笑着看他那清俊的哥哥强忍呕心地在尸体上上下索起来。突然她嘴角弧度更深，只见小左暗自右手指尾微微一翘。
丁三顺正一手掩口鼻，倾身另一手小心地探入了尸身襟，突然一只灰白的手死死扣住了他活动的手腕。顺着视线仔细一看，丁三顺背后立起了一身寒毛，他眼前明明是个口被长枪贯穿了的兵士，此刻竟睁开了一双松散了的眼瞳无神地瞪着他，“诈尸啊——”三顺怪叫一声，拼命甩开了那只手，直退到几十步开外仍心有余悸地拍拍依然疯狂跳动的心口。
他的叫声立刻引来了周遭无数道视线，不过也只是一瞬，那些流民又麻木地自顾自拾掇起从尸堆中觅来的可用物什。只有小左一脸惊讶地跑到三顺面前，假惺惺地关心道：“三哥，怎的了？”天知道他此刻内心因恶作剧得逞而有多么得意。看来纵使过了三百年，小左这恶劣的个还是没有多少长进。
“阿弥陀佛，施主，您无恙吧？”一个小沙弥向丁三顺作了个辑，抬头时只见他小小的眉眼间已是一派睿智从容。
“小师傅，刚刚、刚那尸体动了！”也顾不得这沙弥比自己年幼许多，看到那一脸安详的表情，丁三顺瞬时有了些底气。
“施主莫慌，许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罢了。小僧正是前来超度这些亡灵的。”
“嘁！”小左不屑地嗤笑出声，“你才多大呢就超度亡灵啊，就你这嫩模样估着连妖怪站在你面前恐怕你也认不出来吧，居然还假装高深。哼，小心自己别被‘不干不净’的东西给吃了哟～”
“四儿！不许胡言！”丁三顺不由出言警告小左的不敬，要知道这乱世中高僧都是些特殊的存在。
小沙弥被小左一番“危言耸听”，并不恼，反而温吞一笑，道：“小僧自是法力有限，只是如今乱世尽我所能罢了。降妖伏魔，我等之任，小僧不敌则死而无憾，再有师傅尚在赶来的路上，施主大可安心。”
“喔唷，怪不得胆挺肥的，”小左一裂嘴，“原来还有师傅撑腰呢，那他是不是捞什子高僧呢？”
“四儿！”三顺不由地铁青了脸，不明就里为何今日幼弟如此出言不逊，口无遮拦。
小左吐了吐舌头，扭头不再多言。
小沙弥一哂，谦逊道：“小施主所言甚是，家师正是云游在外的广云寺桓远大师……”
小左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忽然他动作一顿，转眸森森一笑，顿时黑烟自发笼罩了他整个身形。
小沙弥一怔，惊愕间面色凝重起来，此刻他终于察觉到了空气中开始剧烈波动的妖气，“你、你到底是什么！”丁三顺应声奇怪地转过身去，只见入眼的是一个漂亮的少女，一头及地的如瀑乌发不羁地散在身后，少女眉眼微弯，嘴角扯开一个弧度，似乎颇为愉悦，只是那盯着小沙弥的一双灵秀美眸此刻却幽幽地闪着寒光：“我就说嘛，你太嫩了，喏，连我这么大个妖怪立在眼前都认不出来，啧啧，废物一个，还敢说什么降妖伏魔。”小左品味般地咂咂嘴，猩红的舌尖在唇畔一舔，“不知好歹的毛头小子。”
“你、你是妖怪？”丁三顺颤抖地指着少女，不敢相信眼前如此貌美的少女竟会是妖怪，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急切地朝小左身后张望，“小四小四呢？！”
“被我一口吞了呀。”小左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这个妖怪！”丁三顺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顾不得思前想后，从地上拾起一柄大刀就要怒然冲过去将那少女劈成两半。
“不要！”小沙弥及时拦在了丁三顺身前，急急道：“施主快跑！我们都不是对手！”小沙弥突然拔高声音试图警醒周围的流民，“大家快跑啊！”
“大家？”小左嘿嘿一笑，“什么大家？”
小沙弥和丁三顺皆是一愣，环顾一周，只见原本三三两两的那些流民此刻个个都被死去的僵尸捂了嘴举在手里。“啪——”小左轻轻一个指响，僵尸们一如生前训练有素的兵士般，齐刷刷地向左扭断了手中的脖子，就连骨骼断裂的齐响声都悚然得整齐。末了，僵尸和他们手中新鲜滑落的尸体同时再次倒地，无一幸免。
四周恢复了一派寂静，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过，只是地上多了许多尸体。寒风拂面而过，丁三顺和小沙弥狠狠地打了个寒噤，直凉到了心底，他们周围竟再没有一个活人立着了。
“看喔，没有大家，没有别人哦。”小左向小沙弥摊了摊手，“只剩你一个喽。”说着，她突然左手虚空一挥，带出一道气劲将呆立的丁三顺隔空甩了出去，力道不大不小，正好将人抛及百丈之外，摔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居然还想着救别人？”小左嗤笑一声，“我最看不惯没实力还妄想装慈悲的人了。喏，我便代替你师傅好好□□你吧。”
小左伸出一只白皙的纤手当空一摁，一只无形的巨大黑爪一下将小沙弥按倒在了地上。小沙弥被强大的妖力窒得两颊紫红，豆大的汗水瞬间布满了额头，终于他憋不过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来。
“我瞧瞧，现在看你果然顺眼多了。刚才你那一副温吞样惹得我不大高兴呢。”
浑身沐浴在小左施加的巨大气场中，小沙弥扣紧带血的牙关，拼尽全力将握着佛珠的右手伸到了面前，“……我……佛……慈悲！”话音闭，他手中的佛珠瞬时爆发出夺目的光彩，几百粒珠子脱线而出弹丸般直直朝小左去。四散的佛珠一下打破了凝滞的气场，小沙弥摇晃着站起了身来。
面对漫天汹涌袭来的佛珠，小左不禁挑眉，有点意思，没想到这个脚的小沙弥还有这手……
夜，如镰的下弦月当空而挂，清冷的月色下，白日里堆满尸体的小山丘显得更为森。
桓远大师步履匆匆地赶到山丘之时，他看到了一个少女。乌衣少女席地而坐，如墨的长发满满地铺了一地，她的周围满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而此刻她膝头正抱了一颗滚圆的人头。背着月光，她抬起头来，露出姣美的小脸，冲着桓远莞尔一笑，“啊，终于等到你了，‘得道’的高僧～”
她扬手一拂，丢出了膝间的那颗人头。桓远被迫接住了来物，只见他手里捧着的正是爱徒带着两行血泪的人头。
背着月光，少女信手拈来地上的一森森白骨，随意地挽起了身后如瀑的长发，她徐徐站直了身子，不紧不慢地向桓远走来，面上是如花的笑靥，“可惜我忘了你爱徒交待的遗言了，不如我送你亲自去问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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