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陆陆续续的,办公室里的人差不多都到了。
宁修思进来时,跟大家随口打了一声招呼,目光扫到章漾身上时,不由一顿。他一边走向自己的位置,一边解开袖扣,将袖扣挽了起来,好奇开口:“章漾,你不热吗?夏天你还弄个丝巾?”
章漾:“……”
办公室里还有别的小姑娘,听见宁修思这话,不满道:“宁老师,您这就不懂潮流了吧?现在丝巾又不是只用来保暖,我看章老师这丝巾就很好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旗袍竟然也能搭配丝巾呢!而且,上面这朵山茶花也很好看诶!”女同事怼完宁修思后,又立马转头看着章漾,凑上来一张讨喜的脸蛋,“章老师丝巾上的这朵花怎么弄的?回头也教教我吧!”
章漾笑着点头,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一点旁人很难觉察出来的僵硬。
回头的话,也肯定不能是今天。这丝巾要是一解开,她还在不在办公室做人?
而此刻,作为办公室里唯一知道真相的柳媛,恨不得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面前的搪瓷碗里,忍笑忍得很辛苦。
宁修思摇了摇头,他是不懂时尚潮流了,他就只知道夏天脖子上再缠着一块布肯定会很热。
“哦,对了。”章漾抬头看着宁修思和周伟,主动道:“如果今天有二轮的面试,宁修思你和周伟有时间的话,就帮忙看看,觉得合适就留在我们报社。”
章漾这话一出,顿时让被点名的两人都愣住了。
从前像是这种活儿,都是主编拍板决定,但现在章漾这话,显然是要将决定权交给他们手中。
“这不太好吧?”周伟最快开口说,他从前的确是很想要坐上主编的位置,那种能“掌握别人的生死大权”的感觉,对于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都很不错。曾几何时,他也幻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
但现在他对章漾服气,从来没有想过要“谋权篡位”。
宁修思也跟着点点头,觉得不太好。
“我今天还要去跟昨天的新闻,没什么时间在报社。你们都是报社有经验的人,两人在一起,综合一下意见,不会有问题。”章漾这话,给足了两人信任。
她是真相信宁修思和周伟,一个是对新闻有超强敏锐的人,一个是从地方上扎扎实实工作了十来年,经验足够丰富的人,随便挑出去一个,都能独挑大梁,何况“双管齐下”?章漾就不信他们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宁修思和周伟对视一眼,两人平日里的关系也就一般,但现在听着章漾这话,不约而同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肩头的担子。
“好。”
听了章漾的解释,最终两人点头。
周伟倒是主动多问了一句章漾关于昨天跟的新闻,“很复杂吗?”
章漾点点头,“说不定报道后,这新闻最后要落在你们头上。”
她将自己昨日的新闻稿递给周伟,“你看看。”
周伟一目十行地扫完,脸色变得微微沉重。
章漾上午将昨天的新闻稿再审查了一遍后,这才跟着小羊出门。
他们要实时跟进“雷子案”的最新进度,几乎一整天都在外面。章漾庆幸自己今天没有为了好看穿高跟鞋,她今天不可能一直只守着老太太,最近北京城里显然发生的不止一起“假药事件”,她还联系到别的受害者,主动上门采访。
意外的是,昨天大东门那家“康福药店”老板竟然意外地接受了采访。
坐在警察局里,章漾看着对面药店老板神色萎靡的样子,虽然对方状态不好,但也能看出来是个儒雅的中年人。
“我真不知道那是假药,这货源我都是拿了很多年,从前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糟心的事。”药店老板觉得自己很无辜,昨天他对老太太避而不见,就是因为觉得这是对方在故意无理取闹,“你们但凡把我开药的方子拿去医院,问任何一个医生,我都敢保证我开的方子没问题。”他也没有想到,最终的结果不是他的方子有问题,而是那批药出了问题。
今天早上警察逮捕他时,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销售假药,这罪名他可承受不来。
章漾从警察局出来,这一天又过完了。
她跟小羊分开后,直接去了医院。
昨日她跟季行止约好,今天下班后,一起去医院看看老太太。
章漾到医院时,季行止已经在门口等她。
男人身上的军装还没来得及换下,手里拎着些营养品。
章漾见到人,奔波了一整天,疲倦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笑意。尤其当她低头看见季行止手中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水果和营养品时,她眼中的神色不由变得更加柔和了许多。
在从前,章漾从来都是自己把生活安排得面面俱到的人。她独立惯了,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但似乎自从遇见季行止之后,这一切都变了样。下班她不用做饭,家里就有热腾腾的她喜欢的饭菜,她心里想到的事,季行止总能在她开口之前就已经先按照她的心意完成,不论是如今她们四合院里的花藤架,还是现在站在医院门口季行止手中提着的看望病人的营养品,章漾一时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跟季行止的默契。
季行止在这时候也看见了章漾,他大步走过去,然后手中已经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递到章漾跟前,“累了吧?喝点水,润润嗓子。”
章漾笑着接过,她伸手主动挽住了季行止的胳膊。
看望老人很顺利,老太太今天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只不过丧子之痛,一时半会儿也是缓不过来的。
从医院离开后,章漾坐上副驾驶位上,感慨道:“今天警方已经根据药店老板提供的线索,抓住了城里的供应商,但这事我感觉还没完。”
这也就意味着,她最近都会很忙。
季行止开口安慰道:“总会水落石出,不要太担心。”
章漾在座位上转过身,面对着季行止,她试探道:“我可能会出差。”
这是她的猜想。
如果事情最后真变得像是她猜测的那样,那么这假药的源头,不在首都城里,她要去一趟南方。
原本章漾想着,这大新闻最后让宁修思或者周伟去跑,但这两人都不约而同拒绝,说他们手里的社会新闻已经够多了,既然从头就是她负责的新闻,那就该她一直跟进。
章漾其实内心也不是很想暂停,她昨日跟雷老太太约好了,会尽力帮助对方。就这么半途丢下,实在是不符合她的作风。
季行止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紧了紧,他微微皱眉,“有危险吗?”
这实在不是季行止杞人忧天,而是章漾有前车之鉴。
当初他第一次遇见章漾时,后者不就是为了救人,结果自己身陷险境吗?
那时候他跟身边的人还没什么关系,自然不好评价章漾的做法。但现在,季行止看着章漾,身份不同,他的态度自然也跟着变得不同。
章漾眼睛里带着几分心虚,“应该没有……吧?”
季行止:“……”
不过如果真去了目的地,为了找到证据,干她们这一行的,说不定会卧底进去,装作采购商什么的。但这在章漾看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至于有危险。
“嗯,没有。”章漾就这么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再看着季行止点头加强自己的观点。
季行止:“暂且相信你。”
章漾顿时不满,什么叫做暂且相信?
“我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吗?”她瞪着季行止问。
“嗯。”季行止无视了章漾“威胁”的眼神,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靠谱的人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知道吧?”
章漾:“哦……”她嘟囔了两句,“我又不是想去危险里,那不是有的时候就有意外情况嘛。”她小的时候学过跳舞,但是那时候可不怎么时兴让女孩子学武术。“那,你教我点防身术?”章漾忽然想到这里,那双翦瞳里顿时变得熠熠生辉,她期待地看着季行止,那模样看起来有些像是眼巴巴看着别人手中松果的松鼠。
季行止偏头时,正好见到的就是章漾睁圆了眼睛望着自己的模样。
他心里一笑,但面上看起来仍旧严肃正经。
“学防身术也很累,不比一般的锻炼轻松。”季行止说。
其实他在听见章漾主动要学防身术时,心里还挺高兴的。但他就担心章漾觉得累,半途而废,干脆在开始之前,就先把话说明白。
“你行吗?”季行止怀疑一般看了章漾一眼,开口问。
章漾:“……”
不得不说,季行止现在这眼神有刺激到她,“怎么我就不行了?”
季行止轻飘飘扫了她一眼,“我怕你吃不了苦。”
最简单的激将法,章漾现在也不是没有看出来,但偏偏她又吃这一套,被季行止说得心里有些不服气,“不可能,只要你教我,我就不会主动叫停。”
她在说这话时,微微昂着自己的下巴,那模样看起来神气又莫名傲娇。
季行止眼中的笑意在这时候有些抵挡不住,霎时间倾泻而出。
小孔雀急了,急得快炸毛,怪可爱的。
如果不是现在他还在开车,他有点想要亲她。
季行止很快收起自己心里那点不合时宜的想法,勾着唇角,“好。”
等回了四合院,章漾又第一时间进了浴室。
季行止在门外看着她的身影,有些无奈。他就不明白了,等会儿学防身术,章漾肯定是要出一身汗的,现在这时候洗澡做什么?那不是白搭功夫吗?
月悬夜空时,周围变得安静下来,季行止也从厨房刷了碗出来。
他看着还坐在院子里看月亮的章漾,盯着后者身上穿着的睡衣,不由道:“还不去换衣服?”
章漾转头,有些茫然看着他,“这样不行吗?”她扯了扯自己身上还挺宽松的吊带睡裙,歪着头表示疑惑。
在章漾看来,运动只需要不紧身的衣服就行了。
季行止:“……”
他从未带过像是章漾这么……蠢得让人又生气又好笑的“兵”。
偏偏现在章漾歪着头认真问他的样子,他竟然还很可耻地丢掉了自己一贯的评判手下的标准,很没有原则地觉得章漾可爱得不行。
季行止勉强守住了自己作为教练最后的底线,“不行。”他说。
可这段时间,季行止虽跟章漾同吃同住,但他没有去翻章漾衣柜的习惯。所以,当季行止听见章漾说着她就只有一柜子的旗袍和丝绸睡衣时,脑门一疼。
“进来。”季行止看着站在原地还懵懂的章漾,干脆直接捏住了后者纤细的手腕,将人拖进了卧室里。
打开衣柜,季行止先扫了一遍最右边的衣服。柜子一大半几乎都是章漾在使用,她那多得有些数不清的裙子,现在都一点一点展现在了他眼前。
果然,季行止发现他妻子的衣橱中,只有裙子。
“你看,我没有骗人吧?”
偏偏这时候,身后的人还不老实,差点都快要趴在他的后背上,得意说。
季行止:“……”
这有什么得意的?
他随手将最上面自己折叠得方正的军绿色的短袖拿了出来,扔在床上,“换上。”
章漾:“?”
她顿了顿,发现季行止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小声道:“那裤子呢?”
季行止:“……”
他感到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蠢蠢欲动了。
他还没回答,章漾已经盯上了他军绿色的裤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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