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反帝笑得更高兴了:“欢迎,欢迎。来了都是客,我做的米线肯定包你满意。”
虎平涛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起个由头。他顺势问周反帝:“你们今天为什么要吵架?”
一句话,把周反帝刚刚提起来的兴趣,瞬间如冷水般浇没了。
他看了一眼站在斜对面的覃雪芬,欲言又止。
旁边,他老婆黄萍低声埋怨:“你怕什么啊!都现在这个地步了,警察都来了。就算是她报的警,跟你也没关系啊!”
周反帝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他酝酿了一下情绪,对虎平涛认真地说:“警官,反正今天闹都闹了,我也不怕得罪人,就跟您讲实话吧!”
说着,他指着狭窄逼仄的店面,问:“就这个巴掌大小的铺子,您觉得一个月租金给多少钱合适?”
其实虎平涛已经基本上明白双方争执的焦点。他轻轻笑了一下,淡淡地说:“这个地方又不是临街,就村子里的一条过道而已,怎么可能跟铺面扯上关系?”
覃雪芬在旁边一听就急了:“这怎么不是铺面呢?这肯定就是铺面啊!你看看,这路上来来回回都是人,他在这里开馆子做生意,如果不是铺面的话,他干嘛要租我的房子?”
虎平涛没有生气,他认真地对覃雪芬说:“如果你对此有意见,可以走法律途径。”
覃雪芬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们警察跟法院是一伙儿的。”
虎平涛淡淡地回应:“公道自在人心,有些事情不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地方究竟是铺面还是普通的居民住宅,不是你说了算。上面有住建局管着呢,还有街道办事处和规划局,各种认定程序都很正规。”
周反帝插话道:“早年我刚开始在这儿租房子的时候,这临街的墙就已经被房东……喏,就是她,打通了。”
抬手指了一下覃雪芬,周反帝继续道:“那时候我还没想着要自己开店,只是找个便宜点儿能住的地方。当时店门没这么大,也没这么宽。就是朝着巷子这边开了扇门,普通尺寸的那种。”
虎平涛提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当时的房租一个月多少钱?”
周反帝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分开比划了一下:“八百块钱,水电另算。”
虎平涛微微点头:“也就是说,当初这房子是按照普通民居来算的。”
周反帝点头道:“如果是铺面,那就肯定不是这个价了。至少得一、两千。”
一席话,围观者听了纷纷点头。
“覃婆娘当初在这儿开门的时候我是看着的。就是为了出入方便。毕竟两道门,前后都能进出。”
“铺面之类的话就纯扯淡了。这地方要不是老周开了个小吃店,平时压根儿没人过来。”
“要不我也试试,把我家临街的那堵墙给砸了,两边一打通,这就是妥妥的商铺啊!”
“别扯了好不好,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虎平涛没在意周围的议论,他对周反帝道:“你接着说。”
周反帝点点头:“老话说得好,人挪活,树挪死。我当时寻思着,必须找个能来钱的生计,所以就跟房东商量,看看能不能把临街这边的门拆了,换成卷帘门,我自己开个小吃店。”
“她同意了,不过换门的钱得我自己出,所有事情都我自己操办,她什么都不管。”
“后来这店开起来,生意逐渐好了。”
“说实话,我肯定赚了些钱,但远远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多。您想啊,这店里就我和我老婆两个人,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就算想扩大经营规模也不可能啊!”
“我这店里用的都是板桌和条凳,想要再多放张桌子都没地方。平时很多客人来了没位置坐,只好站着吃。”
虎平涛笑道:“你别光埋怨,一直卖惨可不行。你给我说个实话————正常情况下,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周反帝脸上挂着客套与狡猾的笑:“那可说不准,以前有个几千块的赚头,后来客人多了,赚的肯定要比以前多啊!”
虎平涛问:“每个月过万的利润应该有吧?”
周反帝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
这时,黄萍插进话来:“我们开这个小吃店可不容易,每天起早贪黑的,就是赚个辛苦钱。”
虎平涛笑着安慰她:“你想多了。我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只是按照程序解决你们的纠纷,做个调查。”
黄萍“哦”了一声,继续道:“我们这个小吃店刚开了不到半年,房东就要求涨房租。”
第五百一六节 涨租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九月底,再有几天就是国庆节放假。她找到我们,说是从下个月开始涨房租,一千一个月。”
虎平涛听着有些奇怪:“怎么你们的租房协议是按月签的?”
黄萍解释:“按年签的。当时谈好了房租半年交一次,那时候刚好到半年期。房东说下半年必须涨租,否则这房子就不租给我们了。”
龙旭在旁边皱起眉头问:“那她不是违反约定了嘛,应该赔偿给你们才对啊?”
周反帝苦笑了一下,解释:“这道理我懂!我当时是通过中介找到这个地方,租房合同也是中介那边搞的,还盖了他们的公章。按照约定,任何一方中途反悔,必须按照三倍租金给予赔偿。”
“当时的房租一个月八百块钱,三倍就是两千四百块。”
“可……可我那时候已经把小吃店开起来了啊!”
周反帝板着手指数给龙旭听:“锅灶这块必须改造,每天煮面煮米线都必须排水。这个是按照社区环卫要求搞的,一旦违规被抓住就得罚款,所以在整体改造这方面就是个大项。虽然我是按照最低标准做的,可整体算下来,也有一万多将近两万块钱。”
“锅碗瓢盆,还有桌椅板凳,加起来也有好几千。虽然我是通过老乡和朋友的关系,买了旧货,可那也是钱啊!”
“还有营业执照,办起来还是挺麻烦的,我跑了好几趟。”
“所有这些加起来,小吃店好不容易开了张,可这时候房东偏偏跑过来说是要涨房租……你说说,我能不答应吗?”
周反帝有些愤愤不平:“如果她早说了要涨价,这房子我肯定不要啊!可她看准了时机,认准了我不可能拒绝,也没法搬走,所以就拿捏着开出条件。所以明知道她违约,可三倍赔偿才两千多块钱,对我来说有什么用?”
覃雪芬在旁边听着有些不高兴。她怒冲冲地对周反帝嚷嚷:“我这个铺面风水好,要不是租了我的房子,你能赚这么多钱?我涨点儿房租难道不应该吗?”
黄萍也不是省油的灯,正准备张口回骂过去,却被丈夫阻止。
周反帝注视着覃雪芬,缓缓地说:“我赚钱是我的事情好不好?合着我起早贪黑的忙个不停,在你看来是应该的?”
“你好好打听一下,这附近的房子,跟你这儿条件一样的,哪家的房租像你这么高?”
说着,他转向虎平涛,大倒苦水:“我在这儿做生意真的很难。当时我是实在没办法,就答应了。一千就一千吧,大不了算是少赚点儿。只要客人来得多,总有赚头。”
“可是等到半年以后,房东又找上门,说是下一年房租要涨到两千一个月。”
“那时候生意正红火,我不可能为了两千块钱把店给关了啊!我和老婆一合计,就没跟她计较,两千就两千。”
虎平涛同情地看着周反帝:“后来房租又涨了?”
“……是啊!”周反帝长长呼了口气:“等到第三年的时候,房租涨到三千一个月。呵呵……您给评评理,哪儿这种涨法,每年加一千块……当初说好的才是一个月八百啊!”
“上个星期,没到半年期,也没到一年期。她就过来找我。”
说着,周反帝指了一下覃雪芬:“那天她说话是真过分啊!进门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涨房租。”
“这些年相处下来,我算是看清楚了,她这人很贪,而且见不得别人好。就这么大点儿地方,除了我,谁会给到三千块钱一个月?”
虎平涛不置可否地问:“她要涨多少房租?”
周反帝故意卖了个关子:“您是警察,见多识广,您猜猜她要什么数?”
联想起周反帝之前说过“每年一涨”,虎平涛疑惑地问:“该不会是涨到每个月四千吧?”
这个数字就很逆天了。
滇省省城属于三线城市。当然在有些媒体宣传方面,可以算作是二线城市。可实际上,很多人认为连三线都排不上,顶多属于四线城市。
城市排名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和问题,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综合各方面因素,省城这些年的平均房价也就是一万五左右。除了热点区域,一百平米左右的普通民居房租,通常在两千块上下。
当然,三千块一个月租金的房子也有。可那都是在市中心,绝不是这种背街背巷旮旯角落里的城中村。
虎平涛住在半岛金苑。同样面积、结构的豪宅,对外打出来的月租金也只是三千六。
周反帝叹了口气:“如果只是四千块钱,我们今天就吵不起来了。”
妻子黄萍在旁边愤愤不平地说:“她张口就管我们要七千,七千一个月啊!”
这个数字爆出来,围观者顿时炸了。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抬头不见低头检,对彼此的事情都很清楚。
“卧槽,七千一个月,覃雪芬你怎么不去抢?”
“我那几间出租屋跟这个面积差不多,我才收人家五百块钱一个月。区别是我那是楼房,覃雪芬家的这个朝外面开了一扇门。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也把墙给砸了。”
“这也太黑了,七千块啊!这跟我一年的房租差不多了。”
“我是今天才听说这事儿,以前压根儿就不知道。这……这的确是过分了。”
众人议论大多是负面的,覃雪芬听了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她抬手顺着周围指了一圈,唾沫星子乱飞,破口大骂。
“我的房子我做主,租多少钱你们管得着吗?”
“我雇人砸墙不要钱啊?我这房子临街,我是说铺面就是铺面。铺面租金本来就要比普通房子贵得多。再说了,我又没逼人家,租赁自由懂不懂?”
“刚才老周自己也说了,他开店的确很赚钱。一个月下来就有好几万。你们傻乎乎的一个个打抱不平,被人家卖了还帮着数钱。”
“他一个月光是利润就有好几万啊!我涨点儿房租又怎么了?才七千块钱而已,对他来说就是水牛身上的一根汗毛。”
虎平涛冷冷地看了一眼覃雪芬:“你这是眼红了。看着人家赚钱,心里觉得不舒服。”
覃雪芬哪里肯认:“你怎么说话的?租房子这种事,说白了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龙旭也直摇头:“人家之前就说了,花了一大笔钱改造房子,然后开店。再说着小吃店开起来就不会轻易换地方,毕竟来的都是熟客,一旦换了地方,生意肯定不如从前。”
覃雪芬耍赖皮:“是啊!所以我没逼他啊!这是我的房子,租多少钱是我的事情。你要是不愿意就把房子退出来,大不了一拍两散。”
周反帝很不高兴地对覃雪芬说:“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开店赚钱是有成本的。说实话,我是真不愿意跟你翻脸。可你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换了谁都受不了啊!”
虎平涛走上前来,认真地问覃雪芬:“你打电话报警,就是为了这件事?”
覃雪芬转过身,指着站在对面半天没有说话的李寅,狠狠地尖声叫道:“我要告他!他抢了我的租客。”
周反帝是个老实人,连忙对虎平涛解释:“这事儿跟老李没关系,真的。”
他随即转向覃雪芬:“你要的房租太高了。别说是七千,就连五千块我也觉得多啊!这么小的房子,又脏又破,哪儿有要价七千的道理?这不是明摆着讹人吗?”
反正已经撕破脸,覃雪芬此刻也不怕得罪人。她怒视着周反帝:“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讹你了?”
尽管很不高兴,周反帝还是耐心地说:“你想涨房租,我可以理解。但七千一个月这价钱实在太离谱了。我随随便便都可以换个地方,去外面大马路租到临街的铺面了。”
“你看清楚,我这儿也是铺面。”覃雪芬冷笑着说:“既然你说要租大店面,那你去啊!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周反帝被她呛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你……你这人,我在这里开店,来的都是回头客。要是真搬走了,我怎么办?”
覃雪芬讥讽地说:“你生意好还不是因为我的房子风水好,位置好。你换个别的地方试试?我之所以找你要七千块的房租就是因为这个。”
周反帝摇摇头:“所以我跟你没法谈。你这种人眼里只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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