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作为嫌疑犯,露西也不忘跪下恭敬地敬礼,“殿下。”
琼先是让侍卫和仆从退下,才看向露西,“被绑着走了一路,一定很劳累吧。安塔罗,替她解开吧。”
“是,我的殿下。”安塔罗听话地为露西松了绑,并找来张椅子给她。
这份体贴未免太突如其来。松绑后的露西也不敢乱动,保持着安坐的姿势等待对方发话。但等了许久,琼也只是静静靠在床头。
露西只好先行开口,“请问殿下也是要向我问罪吗。”
“问罪一事,想必院长们已经尽责,我又何必重复呢。”琼笑道。
“那您想要做什么?”
“安塔罗。”琼忽然喊道。
像是受到指示般,安塔罗迅速地在房间周围搜寻一遍。
确认不存在隔墙有耳后,琼用手臂撑着床直起身子,在安塔罗的帮助下将萎缩瘦弱的腿放到床下,穿上了靴子。
这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不仅困难,更是展现了丑态。但对于一个下身残疾的人,这已是用十分正式的方式和露西交流。
琼平视着她,“露西小姐,您是位很聪明的女性。而我向来是不愿同聪明人拐弯抹角的。所以我便开门见山地询问了——请问您是否愿意加入我的阵营?”
“什么?”露西双眼微眯。
“如果你同意,那么我会抹消学院为你假定的所有罪行,在保证你安全的同时,不会影响到你的毕业成绩。”
露西受宠若惊,“殿下,您真是和传闻中一样热心助人,品性高洁。但我相信清者自清,主神一定会证明我的罪名均为虚无,就不劳您为我这样无足轻重的平民费心了。”
“我已经在比试中看到了你优秀的战斗能力和战术规划,若不是你有意隐藏实力,不仅能获得外援第一,想必打败皇姐也不在话下。这样的你,何来无足轻重一说呢?”
“殿下谬赞了。”露西垂眸。
顺着这个话题,琼又向她询问一些战斗方面的知识,包括体术和法术方面。露西选择着回答了,部分以自己实力不足为由隐瞒。
他像是最终考官一样问得极其详细,不知不觉间便已过了半小时。
“光顾着说,竟然忘了茶水。”
琼一说话,安塔罗立马会意地沏茶,分别端给了二人。琼率先喝了一口,“这是从遥远的南国传来的茶叶,有着大陆不可寻的特殊芬芳,可别浪费了。”
一小时后,闲聊暂且结束。琼总结,“露西小姐对学院考核的内容几乎了如指掌,校外的知识虽不熟悉,却也能回答一二。这种掌握程度,在内院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说着,他轻微俯身,语气变换,“只是,作为一个外院的学生,出生在逐渐颓废的海边小镇里,母亲去世,父亲是船夫,祖母是餐馆主人。在这种环境中成长的你,是如何积累出如此庞大的学识?”
接连表达了赞叹和质疑后,他又直起身,“抱歉,我只是发自内心的疑惑,如果冒犯到你很抱歉。”
“不,殿下,您有所怀疑是很正常的。只是我认为出身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物。我可以是收割麦田的农女,可以是在舞会中翩跹的贵族,也可以是在精灵之岛从天而降的旅者。无论是什么身份,我都可以有一颗求学的心,一颗向着崇高事物追逐探索的野心。”
露西回以相同的谦和微笑,“或者说,我想成为您口中的聪明人。”
琼看了她许久,最后发出了清脆动听的笑声,“好,很好。我果然没看错你。”笑完后,他正式发出邀约,“露西小姐,请容许我修改之前的说辞。我会保证你的安全和成绩,并向军团递交推荐书,为你争取提前毕业并入团的机会。那么,你倾向哪个军团呢?”
“请问在哪个军团能够更好地为殿下效力?”
“你觉得爱尔克兰王室军怎么样?”
露西从椅子上站起,恭敬地向着五王子跪地,亲吻他的手背,“我的荣幸,尊敬的殿下。”
露西就这么投奔了五王子琼。这是一个仓促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赛场上表现比她表现优秀的学生很多,五王子单单看中她,一定是有别的理由。理由之一肯定是作为部下的安塔罗·梵切对他说了些什么。
安塔罗又对自己了解到什么程度?露西并不认为自己先前与他的相处中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那么安塔罗也可能也通过别的途径对她有所了解。
露西从自己重生后开始回顾,将目光放在了精灵岛上。光精灵,雇佣兵,商人,又或者是向她投去一瞥的路人。敌在暗处她在明处,加以绝对性的势力差别,露西无法向五王子的邀约说“不”。因为这既是邀请,也是威胁。如果她不希望自己的萌芽就此被掐断。
她一路以来使用了许多急于求成的计策,确实落下了不少把柄。但利益与风险相伴而生,她决定顺水推舟地顺从五王子,或许反而会让她有利所图。至于是否要转移阵营,她会有大把的时间去权衡。
露西无罪释放后,瑞叶便第一个来看望她。露西同他说了投奔五王子的经过,瑞叶便揣测,“那蚀蜂,会不会就是琼放出来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露西点头,“但我认为我的价值并没有高到要动用蚀蜂,也许仅仅是顺便将我挖走。不管如何,我现在要做的是向五王子表示衷心来自保。”
思考之中,瑞叶抱住她,以婴孩般的姿势靠在她的胸前,“你去哪我就去哪,只要你活着就好。”他还在后怕,如果蚀蜂伤到了露西,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露西不以为意地摸了摸他的头,“放心,我不会比你先死的。”
王室之人离开后,关于蚀蜂的案件以教师私自培养魔物作结。露西回到了像之前一样的学院日常。
偶尔半夜从图书馆离开,她会在树林后瞧见一个身披斗篷的身影,全身漆黑地似乎要融入黑夜,兜帽几乎遮住整张面庞。待到露西走进,那身影便迅速地离开了。
露西猜到了那是谁,没有多加理会。
“咕,咕咕。”
“叫什么呀,我又不是没给你饭吃。”
兔子还在不依不挠地叫着,赛迪西叹了口气,终究是打开笼子放它出来。获得自由的雪兔跑到赛迪西身边,顺着他的腿一路上攀,舔了一下他的下巴。
“舔我做什么,以为自己是猫猫狗狗吗。”赛迪西推开它。他刚从学校回来,满脑子都是露西那张在月光下冷清的脸,对着他所在的方向略微偏头。
她看到他了吗?她认出他了吗?
他预感到答案为是。但她的表情为何如此淡漠。就算她和所有人一样,也认为他在订婚宴上出轨,那么她为何连一点厌恶都没有?
好似他们根本毫无瓜葛。
就在赛迪西满心沉郁时,手指被柔软的事物濡湿。雪兔正含着他的一根手指轻轻舔着。
赛迪西终于反应过来,有些不可思议,“你在安慰我?”
今夜的雪兔格外乖巧懂事。赛迪西和它嬉闹了一阵,平静下来后,抱着它倾诉道,“虽然又要因为擅自出门而被禁足了,但能看见露西,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看起来过得挺好的,没瘦也没胖,看来之前的事情没有影响到她。”赛迪西第一次自嘲地笑了,“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或许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吧。我知道的,其实我配不上她。如果换做两年前,我或许会很开心能和维娅发生这种意外吧。”
“咕?”
“咕。”赛迪西学着兔子叫了一声,“仔细一看,你这只兔子确实挺可爱的。”
如果是面对这只可爱的兔子,露西或许就不会再是一脸淡漠了。
赛迪西抱起它,“好了,别一天到晚只会吃草了。我教你一件事情,就当是报答我当初把你救下来的恩情,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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