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娴下班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变天了,阴沉沉的,遥远的天边断断续续打着闷雷。已经立秋,下一场雨,温度就会骤降个几分。
自从前不久白霍公司的事忙完,他又恢复了早晚接送她上下班的日常——今天却没来,孟娴上了车才发现,后座空无一人。
从佛罗伦到小南楼,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孟娴下了车,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往日每天都准时出来迎她的小琪也不见踪影。
从前庭走到正厅,一路上都没见一个人经过,好像小南楼那些佣人都一瞬之间全都蒸发了似的。再往里走,终于看到白霍,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桌上静静躺着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孟娴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但还是走过去,近了,才发现白霍一直在盯着那个袋子,一动不动,仿若木雕一样。
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白霍眼皮抖了一下,但没抬眼看她,面无表情的像失了魂魄一样。直到孟娴在他坐下,他才终于舍得抬头。
“秋姨她们呢?”孟娴问着,前后扫视了一圈。
“后天是节假日,我让她们都回去了。”白霍说着,脸上突然漾开微笑:“怎么坐那么远,不是跟你说过,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要尽量离我近一些。”
“过来坐。”
他还是以前那副样子,占有欲强的要命,孟娴只得站起来,挪到他身边坐下。
“晚上想在家吃还是出去?”他淡淡问一句。
“都可以。”
白霍低头,目光落在孟娴手上,眸子里带着浅薄的笑意,伸手握住她的,“对了,听程端说,最近程家给程锴安排相亲,他闹着不去,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你知道这事吗?”
孟娴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怎么突然这么问?
迎着白霍似笑非笑的目光,孟娴有些后背发凉,但还是努力镇定下来:“我怎么会知道,这话你该去问白英才是。”
说起白英,她倒是想起,好像已经有很久没见到白英了。
她正要开口问,忽然听到白霍低低的冷笑,似讥讽,似悲戚,“你不知道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喜欢的人,不就是你嘛。”
最后几个字,他咬的格外重。孟娴呼吸一滞,心脏都骤停一秒,她竭力使自己表情正常下来,但已经没有余力再思考该如何应付他这话。
白霍倏然握紧了她的手,不怒自威,“说话。”
孟娴不清楚白霍到底知道了多少,但定然是心里有数才会问的,如果只是捕风捉影、没有证据的小事,他断断不会说出来和她吵架。
“我……”刚吐出一个字,她目光忽然落到桌上的牛皮纸袋上。她这才发现袋子是空的,里面的东西都被拿出来,压在了文件袋下面。
是七零八落的一堆照片,大多只看得见边角,唯有一张露出将近一半,清清楚楚地拍到了她被程锴拉着手下车,她表情正常,丝毫不像是被胁迫的样子。
她几不可察的倒抽一口凉气,在猛地回神这刻和白霍视线直直地撞上,对方死死盯着他,眼底黑沉沉的,仿佛深渊一样诡谲阴暗。
孟娴是被一步步拖上楼的。
怒火攻心,白霍反而出奇地平静下来,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自己那纤弱美丽的妻子扔到了床上,他掐着她的肩膀,看她惊弓之鸟一样的眼神,露出一个扭曲勉强的笑。
“程锴,你跟他进行到哪一步了?他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他碰你了吗,”他顿一顿,嘴唇和眼睫都颤抖着,终于还是问出他最不愿意问的那句:“……你呢,你也喜欢上他了吗?”
你也喜欢上了他了,所以瞒着我和他苟且;你也喜欢上他了,所以有一丁点时间就要挤出来和他见面,你甚至和他单独在一起待了一个下午;你也喜欢上他了,所以拍到的照片里,每一张你都在浅笑,毫无面对我时的冷淡疏离。
如果说上次傅岑的事,他还能安慰自己他们只是因为旧情,十年的感情不易抹去,旧情复燃在所难免,他可以原谅她。那这次呢?程锴和她原本从无交集,就算以白英为契机见了面,也是正常的社交距离从无僭越。可他们还是纠缠到一起了,程锴那样心高气傲的人,竟然也甘愿当这个第叁者。
最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孟娴喜欢上程锴了,她那本就掰成了两半的心,又分出一块给了程锴。
到底是什么时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他沉声逼迫。
明明不想听,白霍却自虐一般,非要孟娴亲口说出她是如何背叛他的,明知接下来的每句话都是一把刀,他仍要迎着刀刃而去,叫自己清醒的痛苦着。
看,这就是他愿意倾尽所有爱着的女人,他的好妻子,一个旧情人不够,如今又有了新人。就连她和别人偷情的证据,都要别人送到面前他才知道。
到这时候,孟娴已经完全放弃了撒谎的意图。她说过那么多真假掺半的话,她分的清什么时候能说,什么时候不能。白霍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即使她说再多好听的漂亮话,白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轻易就相信她,帮着她骗自己,然后温柔地和她吻作一团了。
于事无补了。
她更不能把一切推给程锴,他是她用来对付白霍的一把刀,纵然这刀现在还不够锋利,可作为她手中最后的筹码,她不能失去他。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孟娴眼睫轻颤,最终垂下了眼睑,
“……对不起。”她极轻声地,嗫嚅着说。
只这叁个字,已经囊括了千言万语,她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你承认了。”怒到极致,白霍几乎已经麻木了,他平静地说出这话,然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妻子。
“……没关系,你生病把脑子病糊涂了,才会被程锴引诱,我不怪你。”
孟娴猛地抬头看他,然后她看清了,白霍眼里隐隐的癫狂之色。
他冷声开口,素日里的温柔面具终于彻底撕破:
“……既是脑子糊涂了,我想办法治好你就是了。毕竟——,谁让我们是夫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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