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秋的天气最宜人。
到了预约的产检时间,孟抒独自坐车来到医院。
妇产科外等候区满是等待的人群,孟抒看了看电子牌上的号码,找到一个角落位置坐下。
她旁边是个肚子已经很明显的年轻女人,看了孟抒几眼,她问:“几周啦?”
孕妇往往会因为有更多共鸣而聊起来。
孟抒:“八周了。”
那人看得出她有些内向,忍不住继续问:“你一个人来呀,怎么了你老公不陪着,项目有点多哦。”
孟抒抿抿唇:“我没有结婚……”
对方有点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她一遍,凑近了说:“你也是去父留子?”
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孟抒消化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随即忍俊不禁。
回到江城,她刻意避开了之前的住址,不想被别人认出来,不想应付旁人的闲话。
也因此平常能接触的人很少,有个能聊天的人挺难得的。
“我姓鞠,你叫我小鞠就好……”两人加了联系方式,小鞠把自己开的花店地址发给孟抒,“以后常来找我玩呀。”
孟抒笑着说好。
这一天的平城难得放晴。
断断续续阴雨好几日,阳光格外灿烂。
一辆黑色轿车驶出拥挤车流,向着远方的开阔公路前行。
钟寅在昨天终于将手头的所有事务交接完毕。
名下的股份全部转给了姜浣,作为最后一个知道儿子要离开钟家的人,姜浣当场晕厥了过去。
钟寅不仅带了律师,也带了医生。
一切转让证明钟寅都办好,他很平静地告诉姜浣,这是他最后能为她这个母亲做的事了。
有了这些,她还是可以做一个衣食无忧的钟夫人。
姜浣的眼泪挂在腮边,怔怔望着他问:“那你呢,你不会以为钟家能轻易放过你吧?”
钟寅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关心,他低头笑了下:“我有后路,您放心。”
为钟家做事这么多年,钟寅手里自然握着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姜浣还想说什么,钟寅已经站了起来。
“您多保重。”
走到小南楼门口,他又回头补充说:“其实外面的世界也有很多精彩,您还年轻,出去走一走,或许能找到新的生活。”
姜浣十九岁就跟了钟应文,那以后她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嫁进钟家。
但她真的快乐吗。
钟寅从没见过她真心的笑。
前面黄灯亮起,钟寅准备踩下刹车的一瞬,目光在倒车镜里看了一眼。
车身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直直冲了出去。
刹车失灵了。
昨晚开这辆车回了一趟老宅。
一定是有人在那里动了手脚……
会是谁。
是恨他抢走了好兄弟一切的钟振奎,还是恨他将儿子驱逐出境的钟振贤。
又或者,是将他视为弃子的钟兆山……
几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
连续试了几次手动刹车无果,钟寅很快选择在前面路口转弯,车子朝着人口密集度更低的山路方向驶去。
说不定还有其他故障。
车上的蓝牙设备他没再启用,一手竭力稳着方向盘,一手去摸副驾驶座上的手机。
后视镜中出现了一辆蓝色卡车,短短几秒就已经朝着钟寅的车身逼近。
直接断了钟寅跳车的可能。
看来是非要他的命不可了。
钟寅忍不住冷笑,一脚轰下油门,箭一般开进了前方隧道。
黑暗中高速行驶的车身已经开始出现偏移,涡轮声刺耳尖鸣。
电话终于拨了出去。
“不管发生什么孟抒的安全永远放在第一位,文件——”
轮胎失控滑行,车子横向偏转,朝着隧道出口高高的岩石壁垒撞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黑色轿车的车身整个撞得扭曲变形,前后玻璃在重创下碎裂炸开。
阳光真好。
孟抒走出医院,在路口的红绿灯前停了下来。
医生说宝宝发育得很好呢。
她抬头看着高远瓦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空气。
今天的阳光很适合散步,孟抒想着可以去附近的母婴店看看。
绿灯亮起,她微笑着穿过人行道,阳光将整个人照得暖洋洋的。
太阳高悬天空,感受不带一丝暖意。
钟寅似乎闻到了一股花香。
这时候会是什么花呢。
身体动弹不得,剧烈疼痛的感知像是流沙般极速下坠。
破碎的玻璃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照进男人漆黑的瞳孔中。
血液蜿蜒曲折,流淌过他的脸颊。
意识仅存的几秒。
脑海里走马灯一般划过彩色的图像。
初见时,那双鹿一般纯澈的杏眼;抿唇笑起来时脸颊上柔软恬静的酒窝;还有无声哭泣时,让他心痛难忍的眼泪。
惨烈废墟中,他的嘴唇动了下,无声地呼唤出一个名字。
孟,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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