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街边的酒吧陆陆续续开门,各种夜宵摊也支起了烧烤架,蓝烟升起,霓虹灯亮起,白天沉寂的一条娱乐街逐渐活过来。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祝卿心中愈加焦躁,去也不是,不去的话陈姐肯定不会让自己好过。要是今天不去,不仅是打了陈姐的脸,也让老板丢了面子。
这个月的工钱指定就没了,也未必太可惜,还有两天就是发工资的日子,自己确实需要这笔钱。
祝卿一直在会所的员工休息室坐着,旁边还有一些女人忙着补妆,只有祝卿在一旁发呆。
“大家可不知道,咱们小祝啊今晚可是要发达了。”一个女人往自己脸上拍着粉,还不忘调侃祝卿。
祝卿突然听到自己名字,抬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
女人名叫李虹,据陈姐说十八岁就在会所陪酒,十几年来因为长得媚放的开,深得不少老板喜爱,自己赚的盆满钵满,也给陈姐带来巨大收益。
用李虹的话来说,有钱不赚大傻逼,只要老板肯砸钱,她就愿意陪。
但最近自己陪的老板,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看上了新来的祝卿,尤其是上头也有那种意思要捧着祝卿。
这不禁让李虹感到巨大的危机感,同时她也对祝卿心怀不满。
来这里工作,还装着清高不肯陪酒,做给谁看,自己平生最痛恨这样的人。
前不久还听人说,祝卿和一个客人去了会所楼上的客房,还以为祝卿开始接客,害怕自己的老板被祝卿捞去,随后又发现祝卿回来仍旧是做着服务生,李虹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更加讨厌祝卿。
祝卿于自己是个定时炸弹。
房间里其他的人听到这话立刻去问祝卿是不是有大老板今晚要过来找她。“是不是那个新能源的唐少?”“还是那个卓群公司的王总?”一堆人自顾自地猜测,祝卿却是沉下脸拿起包就走出了房间。
“这是什么意思啊?”一个女生看着祝卿黑脸走出房间,用尖锐的嗓子抱怨道。“就是就是,装什么清高。”不少人附和道。
“人家就是那样,和我们这样的贱命可不一样。看着人家现在端着架子不肯陪你们就偷着乐吧!要是人家真下定决心要陪酒陪睡了,咱们大家的老板都得被她勾过去。”李虹翘着二郎腿涂着指甲油阴阳怪气地说道。“真贱,赚这种钱还想要名声。”“可不是嘛,估计之前不肯陪就是吊着老板胃口呢,男人不就是得不到就想嘛!”“做那个样子不想陪酒,又穿成那样,真是婊子立牌坊。”
李虹听着其他人被自己煽动,感到十分满意,她就是要逼走祝卿,这样自己的地位才不会受威胁。只要祝卿留在这里一天,自己就不会让她好过。
祝卿走出去透气,正好碰见要来找她的陈姐。“小卿,可算是找到你了。”陈姐迎面走来,“等会一鸣地产的周总就要来了,你现在赶紧去补一下妆,这个样子怎么行?赶紧去化一下好好表现。”
陈姐把她领去自己的休息间,让她在里面补妆,还塞给她一套衣服,随后叫了个人守在门口,自己准备前面等着接待周一鹏。
祝卿被浑浑噩噩地送进房间,今晚必定是要陪酒,她心里忐忑不安,她深刻知道如果自己喝醉了是什么下场。但现在自己也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翻出自己的包,拿出几粒应急的解酒药提前服下,希望能让自己能够多撑一会,到时候万一有事还有反抗的力气。
祝卿就着水吃下解酒药,然后准备从包里掏出化妆品给自己化个妆,却在包包底部看见一张卡片。
祝卿眼睛一亮,心中燃起希望,她拿起卡片,对着上面的数字拨了出去。
嘟嘟声响在耳边,手机对面却是传来无人接听的声音,祝卿心凉了一大节。
自己没把自己的号码给车景,车景肯定不会接陌生号码的电话。
或许没听见呢?祝卿不死心拿起手机再重拨过去,一分钟后仍旧是冰冷的语音提示无人接听。
祝卿彻底心死,今晚没有人会来帮自己。
骗子,还说可以依靠她,全都是骗自己的。
祝卿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轻笑一声,眼里净是嘲讽。自己真是好笑,对一个小孩抱有期待,还相信人家那句可以依靠她的戏言,自己不过是人家睡过转头就可以忘掉的陪酒女。
祝卿啊祝卿,你真是疯了。
祝卿绝望地放下手机继续给自己补妆,想着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她一边麻木地用眼线笔刷在自己的眼角勾勒着线条,一边想着假如出了状况自己该怎么应对。
半小时过去,祝卿收拾好了自己,她看向镜中的自己,不再是平时的淡妆,反而化了妖媚的浓妆,她换上陈姐塞给自己的低胸裙,搭配黑色渔网丝袜显得更加勾人。
像个荡妇。
她慢慢打开门走出休息间,门口守着的男人差点把眼珠子瞪掉。
祝卿化上浓妆,像个妖精,不需要做什么哪怕就是看一眼,眼角流出的媚态都能让男人为之疯狂,还有婀娜的身姿,更加风情万种。
男人咽了咽口水,拿起对讲机叫陈姐过来。祝卿见陈姐还没来,便又走进休息室,打开手机,没有电话进来,她眼色一沉,点开那个号码,开始编辑短信:车景,我是祝卿,我需要你帮忙,我在时代倾城会所,可以过来吗?
祝卿编辑完又把短信却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谁会大费周章来救一个一夜情对象?而且听陈姐说的那个周总是搞房地产的大老板,车景一个镇党委副书记,怎么可能帮的了自己。
还是不给她带来麻烦事了,就这一次两天后自己就离职。
这些都是自己的命数,没人能救自己,连她自己也救不了自己。
祝卿放下手机,眼里是掩不住的哀伤。
何曾几时自己也不信命,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她努力读书,次次都考年级第一,全家都以她为荣。尤其是父亲,每天干两份活,供她念书,别人说女孩读书没有用,迟早要嫁人,父亲却是和那人急眼:
“我祝荣一辈子没什么本事,我闺女可争气嘞,每次考试你去看,那都是光荣榜第一个嘞!我闺女以后绝对能考上清华!给俺老祝家光宗耀祖嘞!你就等着瞧吧,俺闺女绝对是村里第一个考上清华的学生!”
祝卿听着父亲这样说,更是努力读书,她一定会考上清华大学给父母争光。
她看见自己前途一片光亮,她想就读金融专业,赚大钱然后把父母接过来和自己一起住,让他们后半辈子不再劳碌受苦。
但是天不遂人愿,高叁那年父亲查出肺癌,高额的手术费和化疗费早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掏空。
祝荣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把祝卿和妻子叫到床前。他说不治了,不花冤枉钱,只可惜没能看到祝卿考上大学,他还想多挣点钱,到时候去城里给祝卿摆一桌体面的升学宴。
可惜啊,来不及了,自己还想着到时候去裁缝那给自己整一件城里人的西服穿着,当年结婚的西服还是借来的。等做好西服,能在祝卿升学宴上穿,往那一站多气派,到时候再收起来,等祝卿到年纪出嫁了自己还能再穿一次。
想到这个就遗憾啊,没能看自己的闺女考上大学,没能看她出嫁,以后自己不去送嫁祝卿会不会在婆家受欺负啊。
母亲听着父亲说的那些话捂着脸痛哭,红肿的眼睛却是再也流不出一点眼泪了,母女两人早已把眼泪流干。
“小卿啊,好好读书,一定要考上清华给别人看看,我祝荣绝对没说错,俺闺女一定能考上清华的!好好读书,说什么都不许不读书,爸这病治不好了,可不能影响你考大学。你要是因为爸这事儿没考上好大学,爸在底下都不会安息的!俺的闺女,生来就是人中龙凤,俺从你出生就给你算过了的,不会错!另外啊,得照顾好你妈,爸走了,你妈拉扯你就更难了,你要更加体谅你妈,以后替爸爸好好照顾妈妈。”
祝荣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完,便逐渐停止呼吸,祝卿趴在父亲身上差点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父亲走了,家倒了。
母亲问亲戚到处借钱,祝卿看着那些亲戚对自己一家人避之不及的嫌恶模样,母亲不惜下跪只为求得几十一百块钱,祝卿跟着母亲,跪在她身后麻木地磕头。
她看着母亲一夜白头,身躯佝偻,带着她求得钱火化了父亲。
她看着母亲在墓园买了最便宜的位置,把变成小小一盒的父亲放在里面。
后来学校知道她的情况,直接免了她一半的学费,各种资料和教科书也不需要她付钱。
她振作后变得更加努力读书,发誓要完成父亲的遗愿。
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母亲在工厂做工,因为太过疲惫,不小心被卷入工作机器,当场死亡。
祝卿这次只能自己一个人,再次找上那些亲戚,不停下跪,磕头,但是却被亲戚赶出门,上次欠的没还清,怎么可能再借这种有去无回的钱。
正是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个媒婆找上门来说可以给自己钱安葬母亲,祝卿便叁万块钱把自己卖给边山村的梁庆。
她用着这叁万块把父母安葬在一起,还修了墓碑。
从此被困在山村,身边人是丈夫,每天面对的是鸡鸭鹅。
丈夫的弟弟是大学生,回家会和家里人说大学生活,很多趣事,祝卿就搬着椅子坐在一旁听着。
如果父亲没去世,自己也能像梁畅一样吧?
自己会考上大学,住在小小的四人间,每天和室友一起上课,吃饭,去图书馆自习,还能周末出去逛逛。
自己从没去过大城市,也没去过图书馆,图书馆是什么书都有吗?
可自己也只能想想,把这些念头尘封在心里最深处,第二天睡醒依旧是伺候丈夫和婆婆,依旧是不能说话的鸡鸭鹅和做不完的农活。
再后来梁庆也过世,村里人说她天煞孤星,专带来厄运,谁接近她谁倒霉。
可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然接受了命运赠予她“天煞孤星”这样一个名号。
人力不胜天,自己和命运一个是胳膊一个是大腿,她没办法扭转结局方向,只有逆来顺受,坦然接受自身命运。
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自己还在害怕什么呢?她退出给车景发短信的界面,收起手机。
她怎敢再拖累别人。
本来是打算这一章让景宝来救卿宝的,但是写着写着还是把卿宝的身世写了一下。卿宝确实是苦命人,因为过去的种种事情,她很多时候是悲观的,而且不愿意去轻易相信别人。但是想必大家也听说过否极泰和触底反弹,苦日子过去了,我们卿宝会迎来新生活。
趁着周末的尾巴赶紧多写一章,第二周开始练琴上专业课,就要开始忙了,可能更新会比较慢(提前预警),但我能写我一定嘎嘎写。另外说一句,我所有的更新都会在早上八点或者八点半放出来,大家不用熬夜等,说不定哪天早上一起床刷一下我就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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