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君娘子,现在何处?」阎王沉着脸问。
观音娘娘答道:「在西厢的客房中静养。」
阎王双目一瞪,屏退左右卫士,只留下四大冥神,才问道:「孟娘在人间受了伤?」
「李南彻、李瀛兄妹在人间中了赤竹丹剧毒,孟乔妹子用上自身九成能量,导引解药进入他们体内作用,一时力竭虚脱。观音已用四粒护心丹丸,替孟乔妹子护住心口元气,补足她耗尽的能量,现在只需休息几个时辰,就能回復如常。」观音娘娘双掌合十,平静地描述一桩浩劫。
阎王听罢,冷眼旁顾,谢必安接获眼神示意,代阎王请观音娘娘落座。阎王自己则带着马面,拐入西厢中探看孟乔。
孟乔本无睡意,只觉全身乏力,见阎王负手入房,也无法起身相迎,牵起一抹逞强的微笑道:「夫君,娘子没有大碍,请夫君放心。」
阎王静静坐于床缘,握住孟乔冰凉的手搓揉着,「来龙去脉,观音菩萨都跟夫君说了。」
「那就好。」孟乔以另一隻手覆盖在阎王的手背上,问道:「莲儿怎么不见了?」
阎王一愣,把手慢慢抽回,问道:「娘子在人间,可有和情依仙子交手?」
孟乔见阎王面露忧伤,转移话题,对莲儿之事避而不谈,坐实了心里的猜测—莲儿多半是为了保护柯语霏而遇害了,连一点消息都未能留下。
思及此,孟乔心口一酸,两行泪珠滚下面来。阎王脸色黯然,再度问道:「情依仙子在人间可有什么动静?」
「娘子和观音娘娘,先后抓到赵博桓和黄曄煜父子,从他们口中套出不少内情。」孟乔勉强抬手抹去眼泪,把赵博桓、黄曄煜、黄曄玄的口供鉅细靡遗地转述给阎王听。
「夫君方才在正厅看见黄曄玄,还觉得很奇怪,原来如此。」阎王站起身,在房中随意踱步,「所以,他知道情依仙子的地下宫殿在何处,然后可以带我们前往?」
「是呀。」孟乔頷首,侧眼望望床边矮木柜,若是莲儿在侧服侍,这矮柜上,一定会放着一壶刚冲好的香茶,以及两个乾净的瓷茶杯,随时供她饮用。
「娘娘!」
孟乔心一喜,再度往矮木柜的方向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却仍空无一物。
原来是幻听。
阎王踱步回头,注意到孟乔的双眼又盛满了热泪,夺眶欲出,知道她在思念莲儿,为避免她继续沉溺在悲痛当中,又转移话题道:「黄曄玄并非良善之仙,娘子何以如此信任他的说词?」
「黄曄煜被情依仙子杀了,按理说,黄曄玄不可能再帮助流沙三媚了。」
「娘子确定黄曄煜真的魂飞魄散了?」阎王脱下黑长靴,缩脚上床,挤在孟乔身边躺着。
「娘子亲眼瞧见,黄曄煜和莲殷倒在前院,面目全非,被观音娘娘收了精气。」
「看来,是夫君多虑了。」阎王亲吻着孟乔的右脸,「我们何时出发去找地下宫殿?」
「城中奸细未除,贸然出城,似乎不太妥当。」孟乔左思右想,觉得莲儿的失踪大有奚蹺。
阎王不解道:「夫君已下令封城,何来奸细?」
「莲儿无故失踪,要不是城内有流沙三媚的奸细,娘子实在猜不出原因了。」
「娘子之意,打算先除掉城中奸细?」阎王坐起来,伸腿下床,套上长黑靴,「夫君认为,我们可以分头行动,一部分出城去攻打地下宫殿,另一部分在城中搜查奸细。」
孟乔权衡了片刻,也觉得双管齐下,不但省时,也可迫使敌仙分散势力,陷入两头作战的不利局面,便答应了。阎王精神一抖擞,捏了捏孟乔的手,叮嘱她多休息一会儿,便信步出房,把一面调动禁卫军卫士的兵符展示给马面看。
马面一见兵符,霍地下跪,双手高举,接过那兵符。
阎王沉声吩咐道:「一会儿为君还有要事,你负责在此保护孟娘娘,至于佛家界神仙,为君会让谢必安去打点,等等若孟娘娘问你,就说为君已有安排,让她安心静养三个时辰。」
「遵命。」马面紧紧握住那面兵符,「敢问阎君,这兵符要作何用?」
「今晚商议好作战计画,便让你和牛头领军出城,跟随观音菩萨以及孟娘娘,直捣情依仙子的地下宫殿。」阎王一拍马面的肩膀,「那凡人女子诗雅,很可能被关在里面。」
「是。属下恭送阎君。」马面目送着阎王离去,心情激动非常,冷冰冰的兵符,都被他握得冒烟。
方诗雅的音容笑貌,他没有一刻淡忘过。
当晚,观音娘娘自海棠殿出发,乘莲花座,率领护法与弟子重返奈何殿,商议出城之事。孟乔因琐事掛心,变得十分浅眠,一醒就难再入睡,不断询问马面幽冥城中的情况。马面受阎君之託,不厌其烦地说明,再三保证一切都在控制之下,孟乔才暂将城中正事拋开,柔声道:「马面,如果此次深入北巔岭,能够攻破地下宫殿,诗雅便能脱困了。我知道,你一定很着急。」
马面欠身拱手,十分拘谨地道:「劳烦孟娘娘牵掛属下,属下无事,请娘娘安心。」
孟乔听出他在强顏欢笑,故意用繁文縟节来塘塞,也不说破,只幽幽地续道:「不仅诗雅,巧庭和峻文,以及小雪,莲瑀,八成也都在那里面。看来,此战无可避免了。」
「孟娘娘,阎君方才离去时,赐给属下一面兵符。」马面把兵符呈给孟乔看。
「阎君打算派遣多少禁卫军出城?」孟乔慎重地捧着兵符,以指尖抚过上头凸起的纹路。
「属下不知,不敢妄言。阎君和观音娘娘,此时应该在正厅等候娘娘移驾,商议出城的计画。」
「嗯,知道了。」孟乔命马面回避到房外,掀开被子下床,一层一层穿上衣裙,系紧腰际的束带,重新梳顺了长发,唇点胭脂,盘好宫髻,簪一枝香红石金簪子,映着菱花镜端详自己的容貌,抹掉唇角多馀的胭脂,才推门出去,同马面一起步往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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