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最初的白雾幻境,雁宁立即往后跳了两步,冷眼看面前的男人“表演”。
“修士果然惯于恩将仇报!我幻化出这么多梦境,还要挨你的打。”冥霄看上去委屈极了,撇嘴瞪眼的,整张脸都在表达不满。
雁宁完全不当回事,语气平平道:“还差最后一个梦,还看不看?不看就让我离开。”
冥霄好不容易找到她的踪迹,怎么可能放人走,当即大声道:“看!当然要看!”
说罢便一把握住雁宁的手,拉着她穿过浓雾,向索桥走。
雁宁不置可否,随他踏上再次出现的金链星桥。
“这次的梦境要自己走过去?”
走到桥中央,雁宁瞧瞧两旁索链上燃起的灯光,不经意问道:“前几次不是一眨眼就到了吗?”
冥霄走在她身前,听见问话却停下了脚步。
他背对雁宁站住,手指的力道忽然紧了紧,攥得她反射性挣扎了两下,没挣开。
“你怎么了?”雁宁有点儿紧张。此刻的索桥周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白雾,只有男子玄色的背影清晰可见。
但他却一动不动,只有手掌发力,紧紧握着自己。
雁宁难以忽视心头的异样,因为她突然发现,冥霄的掌心——竟然是没有温度的。
“……冥霄?”她没忍住,用打冷颤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
面前男子像是没听到一般,身体纹丝不动。
“冥、冥霄?”
“……”
回答她的仍是一片静寂。
就在雁宁冷汗都要冒出来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突然仰头大笑,转回身,用一张灿烂的笑脸正对着她。
“哈哈哈哈。”
雁宁:“……”
“你有病啊!”她扯着嗓子道,亏她吓得要死,以为幻境要变成恐怖片了,敢情都是恶作剧!
“无不无聊?装鬼吓我好玩吗?!”雁宁气得嗓门无比之大。
“谁说我是装的?”冥霄收起笑容,眼睛黑压压的,成了没有半点儿光亮的黑夜。
他幽幽道:“你再感觉一下你的手。”
话音刚落,雁宁便咽了一下口水,目光逐渐哆嗦起来,根本遏制不住。
因为她发现,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掌温度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冰凉的……
“你到底是,是谁?”
“想知道吗?”冥霄忽然靠上来,双手缓缓攀上雁宁的后背和腰肢,随即紧密地扣住。
仗着怀中的人不敢动弹,他又开始色情地抚摸,手掌沿着腰背曲线,一寸寸划过柔软的皮肉。
身上的衣衫似乎成了摆设,那双手像是直接按在了肌肤上,明明冰凉,却揉捏得很起劲,把雁宁的腰肢都要揉软,揉化了。
“不,放、放开我。”
雁宁偏着头,想要躲开他的鼻息。可冥霄却追着凑上来,嘴唇顺势落在了她白皙的侧脸。
他眼眸微低,双手一再用力搂抱怀里的人。
他似乎极为享受这种亲密相贴的感觉,身体与身体间没有一丝空隙,连呼吸都快交缠在一起。
“想知道我是谁很简单。”他埋首雁宁颈间,深深吸了口气,继而满足地叹道:“做我的女人,我就告诉你。”
“……”
雁宁觉得,这台词这语气听着很耳熟。
下一刻,一个巴掌瞬间扇到了男人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去你大爷的!”
趁冥霄被扇得怔忡迷茫之时,雁宁又踢又踹,使劲钻出了他的怀抱。
才站稳身体,便指着冥霄鼻子大声叫骂:“日你爹!耍老娘一次还不够,竟然还有第二次!!!”
她一手攥着索链保持平稳,一手从头到脚指着男人批判:“你等着,等我出了幻境,非得掀了你的老巢!”
“从魔域就欺负我,回到仙门还阴魂不散。知道我害怕还要吓我,我招你惹你了?你就不能滚回你们妖界去?”
“我只想好好活着,到底哪里不对?为什么一个个都阴魂不散,不肯放过我?!”
雁宁越骂越生气,当最后一个字落下,两眼已经泛红,满腔怒火堆积在胸口,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云扶风尚且没解决,结果现在又来一个幻妖。
她当初,真的不该答应去魔域。
否则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牵扯出这么多麻烦。
原本她可以做一个寻常修士,稳稳当当过自己的日子,长长久久地活着。
既不用担心秘密暴露被逐出师门,也无需害怕被人寻仇、被仙门审判,生死不由自己做主。
可现在呢?
她怕的事终究一件件找上门来。
她梦想的生活早晚会离她远去。
强烈的恐惧与惊惶,终于凝结成一间密不透风的囚牢,将雁宁死死困在其中。
望着眼眶泛红的雁宁,冥霄欲言又止,最后只低低叹了一声:“对不起,不该这样吓你。”
这声道歉平平无奇,却让雁宁一下子掉下泪来。
不知是不是受了樊千盏梦境的影响,她只觉得胸腔都钝钝地难受,眼泪不由自主地向外涌。
这些时日积攒的烦恼与委屈,似乎都找到了发泄口,叫嚣着让泪水“开闸”流淌。
见雁宁伤心更甚,冥霄越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一声声哄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是我不好,莫要再哭了。”
……
眼泪仍旧大颗大颗地掉落。
雁宁哭起来并没有声音,只是默默地流泪,即使憋得难受也不出声,仅是紧咬着嘴唇,脸颊鼓起,犹如一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注视着她这幅模样,冥霄第一次感觉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酸而涩,就像是咬了一口没有成熟的青果。
他叹了一声,随即伸手将雁宁搂进了怀里。手臂力度很轻,不掺杂一丝情欲,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拥抱。
“算了,想哭就哭吧。”他轻声细语地低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乐意出声就出,我听着呢。”
话音落下的刹那,雁宁的哭腔随之响起,彻底地哭,不忍也不堵。
此时此刻,女子的身体抱在怀里是柔软的。
她伏在他怀里,头脸都埋在他肩膀上,旁若无人地抽泣,但细细体会,却能觉出一丁点儿依赖的意思。
尽管这依赖大概率是临时的,但还是让男子心里发痒发烫。
冥霄微微垂首,轻轻嗅着雁宁的发香。
忽然他抿起唇,嘴角荡漾开一个很轻浅的微笑。
那颗生的青果,依旧在他心里发酵,但在那股酸涩的滋味过去之后,却尝到了细微而绵长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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