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君拧起眉,马上避开了付青冥冰凉的手:“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将天下武学都传授给我,也可以答应和太吾合作,但前提是我必须割舍与其他所有人的联系,只和你在一起?”
“在一起”叁个字让付青冥心头微微一颤,未有多想便下意识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一个“是”字说出口,虽有些后悔不该答应得这样轻易,但又感觉这样似乎也不错。
然而这个答案却叫祝君君愈发觉得他难以捉摸,毕竟从他眼睛里她看不到丝毫与喜欢相关的情愫——
蒋灵梧看她的眼神是带着克制的眷恋,贰壹看她的眼神是清醒着的沉溺,岳星楼是浓重的占有,司徒邪是倾慕和珍重,即便是什么都看不到的诸葛靖恩,她也能从他脸上读到鲜明的情绪。
但阿青完全没有,他的眼睛一望无底,既没有爱恋,也没有情欲,像一个黑洞,无尽汲取着她的注视。
祝君君避开了付青冥的目光,有一瞬的无措,犹豫间回想到之前她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曾侥幸从这人身上摸走了机关钥匙,不禁又有了解题思路。
“那好吧……“祝君君理清了头绪后迎着付青冥的目光抬起头来,准备故技重施,“只是你对我提了太多要求,这不公平,所以我对你也有一些要求。”
付青冥并无意外,祝君君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他很有兴趣听一听她对他的要求:“你说。”
于是祝君君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起来:“方才我说,我需要他们不单是在情感上,更是在大局上,但其实我还少说了一样——在生理上我同样需要他们。你大约不知道,太吾传承中有一部淫功,强大却也古怪,既能成倍增长功力,同时也要燃烧太吾的寿命。若是女子练了,便需男子阳精延寿,若是男子练了,则需女子阴精延寿,少一日便要折损叁年的性命。你若是非要我赶走他们只和你一人在一块儿,那你就得天天和我双修,一天至少要叁回,你能办到吗?”
祝君君滔滔不绝说着,而付青冥的脸色则是越来越沉,待她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男人紧抿的唇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付青冥知道自己厌恶男女之事这一点已被祝君君当成了把柄,屡次叁番踩他痛脚,什么折寿什么延命,根本就是临时胡编乱造搪塞他的由头罢了——她是想借这个由头让他嫌恶要他让步!
可他不傻,不会一而再中她这一招。
付青冥快速压下心中躁怒的情绪,漆黑的眸色愈发冷厉:“如此说来,你在无赦渊下这几日,是日日夜夜都在和那个贰壹双修,是么?”
祝君君心口咯噔一下,一股不妙的凉意忽然从尾椎漫了上来:“啊这……这是当然的……吧……”
付青冥冷嗤一声,曳地的阔袖重重一甩,转身就要走。
祝君君慌了,赶紧拦上去:“等等,你去哪里?”
付青冥居高临下直视祝君君因失策而慌张懊恼的眼睛,心里莫名的愉悦,可想到她是为了旁的男人才这样紧张,心头那层菲薄的怒意便又悄然增长了两分:“本座杀不得那百花谷的,杀一个界青门的还无需太吾过问吧?”
祝君君原本张着双臂,听了他听这话就差扑上去了,正想分辩一句“贰壹现在已经不是界青门的弟子,你对他已经没有生杀予夺的权力”,高台外的远山深处却忽然窜出一颗耀眼的火星,那星子直飞向高空,接着啪地炸裂开来,绽放出的妖异蓝火在浓黑的背景下夺目非常。
付青冥目光一凛,顾不得祝君君叁两步走到栏杆边,目光紧盯那处山林,而这时那架巨大的浑天仪后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却突然走出两个界青门弟子,他们一身黑衣,面具遮到鼻梁上方,行动间半点声响也无。
“有人闯山,去看看怎么回事。”
付青冥简短地下了命令,而那两人也不走楼梯下去,居然直接从拭星台跃下,直向深渊飞掠而去,祝君君的眼神甚至追不上他们消失的速度。
祝君君心下惊异,再看向付青冥,对方的神色已和方才截然不同,可见闯山闯出这么大动静的在界青崖也是罕少。
看来这一回,来的是高手中的高手。
付青冥遥遥望着静默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视线忽然转到了祝君君身上:“若本座所料不错,太吾,你的夙敌将要到了。”
夙敌?
祝君君一愣,闯山的难道是血犼教的人?
见付青冥说完欲走,祝君君快步追上,但这次没能拦住,只来得及拉住他宽大的袖子:“阿青你等等!”
付青冥身形微顿,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祝君君抓在他衣袖上的雪白指尖。
“血犼教的使者定是来拉拢你的,可你还没给我答复呢,”祝君君直直盯住付青冥的眼睛,“阿青,你给我个准话,到底站不站在我这边?”
付青冥的选择早就定下的,但迟迟不曾给出,好像一旦告诉了祝君君他就会失去什么一样。而且这样吊着她,每每看到她为此急眼,他便会觉得特别有意思,心里边的某处死了很久的地方也会跟着重新跳动起来。
他很喜欢看祝君君着急的样子。
“本座不会只听你一家之言,”他没有从祝君君手里将衣袖扯出,任由她紧紧攥着,“但本座可以带你一同前去,你也亲耳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
雁留痕早就在拭星台下的石梯旁等候,得了付青冥的吩咐便带祝君君去了自己的居住更衣,给她换上了一身界青门高阶弟子的服饰。
祝君君喜欢黑色,自己却甚少着黑衣,她自认不是高冷深沉之人,黑色穿在身上不大和谐,但在雁留痕给她戴上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面具后,镜中的人倒突然变得有模有样起来。
“雁前辈,你们的面具可真神奇,明明眼睛处没有开口,却能将前方看得一清二楚!”祝君君摸着脸上的面具稀罕得不行。
雁留痕解释:“这面具看似浑然一体,可其实眼睛处所用材料与其他部位不同,乃是罕有的鬼眼石,此玉通体漆黑,但打磨到一定厚度后置于眼前便可视物,远了却不行。”
祝君君听后,拿下面具放远了再看,就见那眼睛部位的鬼眼石果然变回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
祝君君啧啧赞叹,把玩着面具爱不释手。
而这时一直留意着她神情的雁留痕却忽然走近一步,压低了声悄悄问了句:“姑娘与百花谷人交往甚密,可知暗主他……曾有过一个百花谷的爱侣?”
祝君君骤然一惊,被口水噎住咳了好几下才稳住,难以置信地看向雁留痕。
而雁留痕却是一脸处变不惊,好似自己方才所言平淡如“吃过了没”。
祝君君恍惚摇头:“我……不知此事……”
可忽然念头一转,记起在海上时还是“阿青”的付青冥曾询问过她识不识得百花谷有位窦姓的女神医,而自己说起窦菲已婚时,他差异后黯然的模样……
“是……窦菲吗?”祝君君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嗓音哑了下来。
雁留痕长眸微眯,轻轻颔首:“对,正是如今那位谷主夫人。”
也是买下你的命,在生死簿上书写下你名字的人。
祝君君脸色慢慢白了,她默默戴回了面具,再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