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雪支撑不住,跌坐进沙发。
“劳恩斯是四海的傀儡,吞并细节都是在朴家赫的私人书房里找到的。”段北封摁了摁眉心。
她嘴唇发白:“那爷爷的车祸……”
段北封从怀中摸出张卡片,背面的印花暗沉,有些陈旧:“还记得这个吗?”
“商会的图标?”
衡山商会创办至今,版图越拓越宽,涉及的领域愈发繁杂,商标也跟着迭代过几次,段北封手上的就是最初的模样。
四海吞并长丰后,在商会内部进行了一次大洗牌,不少企业破产,侥幸存活的也慢慢迁居到海外,当年的事因此逐渐被尘埃掩埋,无人知晓。
“老天有眼,我在海外找到了商会最早的一位盟友,他很清楚朴家赫做过的事。”
段雪眼中蓄泪:“哥…我们该怎么办……”
段北封长吁了口气:“小雪,该放手了,他不会爱你。”
“可是——”
“真和朴世京结婚了,百年后你有脸下去见爷爷吗?”段北封冷冷问她。
闻言段雪掩面抽泣,爷爷以前很疼她。
兄妹二人如此六亲缘薄,都是拜朴家所赐,她怎么可能轻易放下芥蒂?只是暂时心有不甘,无论如何,她清楚那点摇摇欲坠的情分就要到头了。
等她哭累,面巾纸消下去大半,也恢复了稍许理智:“你打算公开这些证据?”
段北封垂眼,凝视墙壁上那团灯影:“我有计划。”
“世京不会坐以待毙的。”她顶着红肿的眼眶,“而且你刚坐上会长的位子,商会内部还有不少四海的根基。”
他拢着妹妹的肩膀安抚:“好了,你不用管。”
段雪猜到七七八八,知道他不会听,仍旧咬咬牙叮嘱:“哥,我会处理好自己的婚约,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朴世京比你想象的要厉害得多,小看谁都不能小看他,自由党气数已尽,文家败定了。”
月季检查完最后一封邮件,烟蒂刚好燎到指缝,她顺手掐灭,车内弥漫着尼古丁呛人的焦酸:“抱歉,又弄得车里都是烟味。”
“不要紧。”马承回头道,“这周六议长在外地有个演讲,晚点我接您过去?”
各地税收游行的闹剧还没结束,朴世京这场演讲意在何为,月季心中有数:“他最近够忙的,我就不去打扰了,还要麻烦马秘书督促他按时吃饭。”
“放心。”马承笑笑。
政府这次改革后,敬爱会有意兴办专门的养老助孤机构,美名为推动社会福利化进程,所以动荡往往也伴随着机遇。
月季熬了几个大夜,看完递交上来的规划,云里雾里,头一次觉得力不从心。沉思间电梯到达十二层,她低头出来,差点和人撞个满怀。
“哎!”段雪提手揽了下包,眉毛挑高,“怎么是你?”
月季困意上头,一面打哈欠,一面望向她身后的段北封:“我住在这啊。”
“什么?”段雪瞪大眼睛。
段北封开口:“她住隔壁。”
难怪眼巴巴要搬到这种地方,没救了,段雪腹诽,她抬了抬下巴准备进电梯。
“段雪姐姐,等一下。”月季想起什么,蓦地叫住她,绽出个人畜无害的笑。
她陡然顿住:“嗯?”
“能不能请你把蒋小姐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啊?”月季摸摸鼻子,“有些工作,我想和她私下谈谈,邮件不大方便。”
段雪犹豫,目光瞥到段北封,见他正蹙紧眉头,满脸写着两个大字“给她”,气得翻了个白眼,从通讯录里调出蒋水意的私人号码报给月季。
月季高兴:“谢谢,回头请你们喝茶。”
她冷嗤一声,转身按下电梯键,大门还没合紧,就听见外头讨好的男声。
“我还以为你躲着我不肯回来。”
段雪头皮发麻,真不明白,这个女人给她哥哥灌了什么迷魂汤。
那天月季同他说清未来的打算,段北封听完笃定地答了句,我会陪你到最后。
哪有这么容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终点在哪儿。
月季垂头避开他热熠的视线:“我不会躲着你。”
段北封勾唇笑:“那就好。”
“你喝多了?”
“嗯。”他屈指沿着太阳穴打圈,浑身馥郁的酒气还没散。
“有药吗?”
立即摇头:“没有。”
月季叹气:“…你先回家,我去找找。”
“好。”
大门没锁,月季拎着药盒进来。
玄关到客厅亮着两盏锃亮的白炽灯,西装随意攥成一团搭在鞋柜上,人就横躺在沙发上,呼吸轻浅,看来真喝多了。
月季撂下手里的盒子,上前扶人:“先把药吃了吧,不然明天头疼。”
段北封倏地睁眼,棕褐色瞳仁淬了湿意,伸手环紧她的腰。
“北封……”
“我好累,让我抱一下好吗?”
她动了动,没挣开:“…你遇到什么事了?”
“我找到证据了…爷爷被人害死的证据……”他嗓音沙哑,似乎压抑着哭腔。
月季怔忪。
良久,一下下轻抚他的颅顶,安慰某只迷途的狐狸。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为什么要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段北封眼尾洇了道猩红,“你知不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活在他所谓的庇佑下?”
“出入北芒山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杀了他…但我知道我不能,还不是时候,我要有耐心,我要等,等他彻底松懈……”
月季摩挲着他耳廓,眼帘微阖:“你做到了,你做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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