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大厅混进几家媒体,场面混乱,医院临时停了直梯。
耳机里还通着电话会议,月季扶了把墨镜,无奈从一旁的消防通道上楼。朴世荣立在长廊尽头,嘴里衔烟,神情恹恹。
月季揿断会议,急忙迎上去:“二哥,嘉嘉姐没事吧?”
朴世荣咬了下烟嘴:“不太好…你过来的时候见到四姑了吗?”
“没有。”她摇摇头。
“四姑堵在路口,我去接她,均晗在里面陪着,你候在这儿吧。”朴世荣摆了摆烟,叮嘱道。
月季应下:“好。”
顶层清过场,空荡荡的,只两叁护士进出急症室。
她缓步踱至门边,门上镶嵌了半截透明玻璃,帘子没拉。朴嘉背对着她侧躺下,身形单薄。
沉均晗弓腰替朴嘉掖好被子,僵在原地,宽硕肩膀撑得衬衫挺括。半晌他才转过身,目光隔着玻璃,直直落入月季眼底。略一停滞,推门出来。
角落的窗台摆了几株绿萝,叶面翠绿布满斑驳纹路,从其上俯瞰,钢筋水泥外笼罩了层稀薄热气。
月季磨了磨嘴皮:“嘉嘉姐她……”
“是白血病。”沉均晗单手卸下胸前的纽扣,长舒了口气。
“什么?”她呼吸骤停。
沉均晗抽出根烟含在嘴中:“医生建议尽快化疗,我想找个机会送她去国外静养。”
“……”月季手心攒了攒,复又松开,心口好似压了块石头。
“你最近先不要回北芒山,等我安排妥当。”丝缕絮白烟雾随他唇瓣翕动而溜出。
“她察觉到什么?”
沉均晗一顿:“没有。”
“那为什么要送她出国?”
他偏头觑月季,无名指抚了抚眉梢:“嘉嘉闹脾气,不肯配合治疗,况且国外医疗水平也更好——”
“沉均晗。”月季打断他,“你说我们是同类,我曾经也这么认为,现在仔细想过,还是有差别的,至少我懂得见好就收,我比你有底线。”
他眉心竖起。
“嘉嘉姐很好,我知道你对她没有真心,但最起码做好丈夫的本分吧。”她吐出浊气,心间百般滋味,“她是北芒山最后的良心。”
不过数秒,沉均晗几度变幻神色,幽暗的琉璃目渗透星点复杂情绪,不甘地望向她。
急促声响自身后涌现,朴世荣安抚的语气递过来,在楼梯间荡出回音。
朴秀洙率先上来:“均晗,嘉嘉呢?”
沉均晗回神,捻灭余烟丢进花盆,目光错过月季脸庞,扭头理了理衣领:“在病房,刚歇下。”
“先送她回去吧,我叫人找了条僻静的小路,避开记者。”朴世荣说。
“也好,辛苦你们。”朴秀洙急着进病房,顾不上旁人,两个小辈连忙搀她。
金悦走在最后,掏出手绢拭着薄汗,瞥见月季,下意识绷直嘴角,表情不大自然。
月季没吭声,两指夹住绿萝轻轻一折,拧断半片。
自从上次在书房撞破朴家赫和金悦的丑事,她就一直住在紫园,朴家赫不曾有动静,果真如朴悯所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吗?
“月季,最近还好吗?都没见你回家。”金悦上前,小心观察她神色。
她碾碎手心的叶子,点头道:“嗯,公司忙。”
“这样啊…有什么需要的跟家里说,你也知道外公很疼你。”
体味到话里的几分不寻常,月季暗觉可笑,轻磕了下眼皮:“自然。”
白厅外悬了几只棕头鸦,嘲哳鸣叫,底下信江收到秋的信号,潮水渐涨。
朴世京握拳锤了锤太阳穴:“你怎么看?”
沙发后翘起交迭的双腿,朴悯将文件丢上矮几,这份资料详细梳理了文子轩近两个月接触过的富商。
他思忖两秒:“文子轩确实在筹备善款,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他平均每周两次宴请这些富商。”
朴悯晃了下脚尖,略有些吃惊:“这么频繁?”
“期间外省的一家孤儿院会派人随行。”朴世京意味深长地抿了抿唇。
“小孩?难道他……”朴悯动作一顿,疑窦丛生。
上了年纪的富商高官总有些特殊癖好,难免有人投其所好,前任首相也是因为涉及性贿赂丑闻失了民心。
朴世京压下百叶窗:“是个好机会。”
“善雨替你打听的消息?”朴悯翻身,攀在扶手上觑他背影。
轮渡长鸣,惊起岸边群鸟,一只棕头鸦振翅掠过朴世京眼前,落下道阴影。
左右没得到回应,朴悯又道:“你早就知道她和文子轩的关系,这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朴世京指腹捻过下颌,眼神晦暗:“她有所求,我帮她一把。”
朴悯长眸微阖,忍了忍,终是咽下话头。
“这件事你不用插手,我自有安排。”朴世京拧动蛇纹尾戒,沉声道。
“行。”他起身抚平衣摆褶皱,勾住钥匙串吊儿郎当大步朝门外去。
临出门前朴悯身影顿了顿,侧头笑:“世京哥,你越来越像他了。”
他自小受到朴家赫耳提面命,血脉相通,合该像。
落地窗上倒映出漆黑双瞳,朴世京睨着滚滚信江,无波无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