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阵目光停在空气中一点,是方才夏树举着手机的位置,他不动声色,试图和看不见的人对峙。
而坐在地上的北条夏树抬头看着他,难过到无以复加,眼眶迅速变得湿润。
他没有动。而久久没能得到回复的黑泽眉眼沉静,笔直地站在门口,如巍巍孤松,看起来挺拔而可怜。
在自我拉扯的时候,夏树总觉得自己像海浪,不知疲倦、不舍昼夜地冲向礁石,试图打动那块不解风情的硬石头。他现在才发现,也许石头也并没有想象中坚不可摧,它对他总是柔软的。
北条夏树调整了下身位,视线恰好能越过黑泽阵的身躯,惊讶地发现茶几上放着一个纸袋,中间印着他爱去的那家咖啡店的LOGO。
当时还因为特意和他说过。
北条夏树一本正经地叮嘱道:另外一家不好喝,你不要再买错了
黑泽阵轻轻挑眉,用眼神说你找死?
夏树立刻怂了,卑微地改口:你随便买你随便买我不该得寸进尺!
可自那以后,他没有再出错过。
只一眼,他好不容易逼回去的痛苦与涩意又开始翻涌。黑泽在讲和这件事上都这么别扭,绝不开口多说一个字,默默地给他买咖啡,只要喝了就默认和好,不喝,那就绝不讲话。
你怎么就觉得你能吃准我。夏树哭笑不得地想,太狡猾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他仰着头,透过模糊的视线将黑泽的轮廓纳入眼底。原来黑泽阵已经长这样高了,鼻梁深挺,轮廓嶙峋,五官具备十足的攻击性。
很多年前,少年黑泽阵开车来接他,他偏头打量黑泽的侧脸,无数次幻想这个人老了以后是什么样子。
头发是天生的银色,那还会变成白色吗?眼尾会长出抹不掉的皱纹,也会喜欢用保温杯吗?
夏树想到这里开始偷笑,黑泽瞪他,觉得这傻小孩莫名其妙。
又在傻笑什么。
才不是傻笑。
蠢死了。
为什么突然骂我,你素质好差哦。
哦。
你猜我在想什么?
猜一下嘛。
滚。
猜嘛。很好猜的。
小孩得不到答复就开始烦人,拽着他的衣角,眨巴眼睛复读道:猜一下嘛猜一下嘛猜一下嘛
黑泽阵烦不胜烦,随口敷衍道:想吃黄油土豆。
我明明在看你,为什么会联想到黄油土豆?夏树大惊,觉得黑泽简直不可理喻,但他不会盯着别人的错处不放,也没继续卖关子,大发慈悲地揭晓了答案,我在想你老了以后是什么样子。
黑泽阵:无聊。
夏树纳闷:有什么无聊的,我想得很认真。
黑泽:这种无稽之谈也就只有你会想。
夏树反驳:才不是。
正值晚高峰,路上堵的很,车辆挪动着开开停停。黑泽有点烦躁,张口想打击他几句。比如像他这种人何谈未来,说不定明天就变成哪个人的枪下亡魂,更别说去设想老了以后这种无聊的命题。
他转过头,看着小孩清凌凌的眼睛,又顿时没了脾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搭着方向盘,心想这次就算了。
你肯定在想,你说不定根本活不到那个年纪。夏树盯着他,非常认真地说,但是我想跟你一起老,所以你活久一点吧。
黑泽动作一顿,偏头看过来,神色晦暗不明。
而夏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掰着手指头开始做梦:等到我二十岁买房子,大阳台,可以放烧烤架,楼顶摆一个超级酷的天文台,到时候你可以过来跟我一起住三十岁差不多就可以退休了,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发明家
黑泽嗤笑:天还没黑。
先想想嘛。
哦。他握着方向盘,不经意地问,那你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夏树一惊,喃喃自语道,对,正常人是要结婚的,我完全没考虑过这件事那就三十五岁找一个人结婚
他很快否认了自己:不行,有点没办法想象这件事,我不想和一个不熟也不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很快想到什么,哎?要不你和我结婚吧?哈哈哈哈哈
滚。
你生气了吗
好吧别生气了我开玩笑的
日子像时钟的影子,阳光一照,拖曳裙摆着转了一圈又一圈,永无止息地往前走。
黑泽阵已经二十七岁了,冷脸看人的时候,气质十分危险。
但是我好像没机会看到你六十岁的样子了。北条夏树自言自语,很快又打起精神来,下一次吧。一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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