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了,存点体力。”他自己的声音也哑透了,喉咙干燥得像是被火烤过,“如钰,休存死志。你还小,贺家变故与你无关,唯有你……唯有你是无辜的……”
“有罪的……是我们。”
眼前长路无涯,后背如负山阿,越走越沉。这感觉跟被强行套入戏台上的傀儡全身心地演戏一样,和先前潜离拉他进记忆拟造的幻境的体验截然不同。
周刻共情不起来,他清楚地知道眼前所见皆是虚妄,本能地抗拒起来。他竭尽所能地轰击灵脉和识海,趁着夺回一点神智就大吼:“滚!”
这一吼成功地让他挣脱出束缚,然而猛然睁开眼后,眼前却是个完全陌生的密闭房间,他扫视一眼,没看见潜离心里便慌了,而自己还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动弹不得。
他立即运灵想挣开,谁知道灵脉里空空如也,竟然激荡不起丝毫灵力。
“和光!”
运不起灵力,佩剑不听召唤。
周刻震惊了,他居然从一个法力不弱的道爷变成一个手无缚鸡的普通人?还被这么屈辱地绑着?
“挖槽这嘛玩意——”周刻破口大骂,猛烈地摇起椅子来,找不着北地冲着四周怒吼喷火:“哪个龟孙使绊子?奶奶个鸡翅膀,我道侣呢?!你们他姥姥的把我道侣怎么样了!”
就这么无能狂怒了好一会,紧闭的门从外推开,照进来满地黯淡月光。一紫衣青年迈入门,相貌俊美,只是苍白得过了头。
周刻看见人立马大吼:“我道侣在哪!”
对方反手阖上门,站在门前怔怔地凝望他,目光喜悲夹杂,似乎下一秒就要流下眼泪来。周刻受不了这样的目光,那感觉简直就像是看见一个低配版的潜离。只是潜离藏得深,没有这人这么露骨。
周刻竭力控制满腔的怒火,尽量平复焦躁的心情:“请问你是哪位?我那穿白衣的道侣去哪了?”
“那狐妖没事。”紫衣青年缓缓走近他,最后单膝半跪到他面前,眼眶里一片湿潮:“你仔细看看我,你好好想想,可……记得我吗?”
周刻在椅子上后仰,尽力拉开和这人的距离:“我完全不认识你,我要亲眼见我的道侣!他人呢?”
“没关系,没关系。”紫衣青年这么说着,眼泪却糊了一脸,“三百年了,不记得也属正常,我说给你听,我叫贺、如、钰。”
周刻脑子和脖颈一起疼了起来,咬着牙强忍着重复:“我、道、侣、呢?”
贺如钰低下头发颤,半晌才抬起头来:“我没有存伤害你们的心,你尽管放心。但是暂时不能让你和他见面,我有话问他,也有话想跟你说。”
“老子不想听。”周刻的神情因疼痛而扭曲起来,“姓贺的,我一点也不认识你,你听好了,老子姓周名刻!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而将我们掳进来,也可以不计较你用什么鬼蜮伎俩压制住我们,我现在只想见到我的道侣周潜离,放开我,让我看见他安全无虞!”
贺如钰抬手捂住脸笑起来:“道侣,道侣,自我进门来你就只顾念着那妖怪……你方才不是也看见了一些记忆片段么?你难道就一点触动都没有?”
周刻气得肺都要炸了,他最恨那种把自己看成是别的替身的说法,他受不了这鸟气。可眼前的人捂着脸在笑,眼泪却一滴一滴从指缝间掉下去,一边浇他的怒火一边又激起他的憎恶,他居然被憋得骂不出口,不骂又越憋气。
好在这时门外传来个糙汉的叫声:“二当家!二当家你出来一下,咱们大当家劫货出事,被城里新上任的官员逮住了!”
贺如钰听了后马上站起来,袖子一拂泪痕皆消失。
“如弦,你等我回来再和你细说。”
他急匆匆往外出去,周刻差点没被气死,门一关就怒吼起来:“你他姥姥才如弦,你全家都如弦!老子叫周刻!周刻!”
小道士火冒三丈,心里又悲凉不已。嚎完他蹬着椅子大喊大叫:“外面还有没有人的?我道侣在哪?你们要是敢动他一根发丝,我就*%$#——”
吠到一半,墙壁那边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霎时间压住了他的焦躁和怒火。
“小道士,嘘……歇会。”
周刻从没觉得他的声音这样好听过,拖着椅子连滚带爬地滚到墙边,耳朵紧紧贴着墙壁低声吼:“大妖怪!你在那边么?”
“是,小道士别担心,大妖怪没事,虽然也被制住了。”
周刻听着这声音,这称呼,泪花都要冒出来了:“怎么个被制法儿啊?我是被绑在椅子上挣不开,不知道怎么的灵脉里没灵力,你呢?看着就一细皮嫩肉的主,难不难受的?”
“和你一样,绑在椅子上。”那边的潜离轻笑,“不像小道士那么能折腾,大妖怪一直安静地坐着。你那么乱撞,定然破皮了。”
“小事而已,你没事我才安心。”周刻贴着冰冷的墙壁不肯挪开,“靠,我想见你,我好想见你大妖怪。”
“这会撒娇也没糖给你吃。”潜离轻笑,掩盖声音里的虚弱,“给你个隔空的亲亲,啾,别慌。”
周刻眼眶顿时胀痛,贴着墙壁笑:“啾,啾啾啾。”
潜离笑了一阵咳起来,周刻又提心吊胆:“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小看了无涯珠这神物。”潜离尽力调整呼吸,“小道士,贺如钰去见过你了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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